我怔怔望着他,金兽里还有轻烟袅袅升起,四下极静,一呼一吸皆可闻。

    是啊,权力越是耀眼夺目,其背后的责任不越是如磐重、如山高?

    与其他是身处高位,俯瞰众人;毋宁他是受命于,肩负苍生。

    我一时无话。

    他似是察觉到了我的注视,抬眼看我:“怎么了?”

    “宋华国有陛下乃举国之福。”我不回避他的目光,坚定地望着他。

    他呵笑了一声:“怎么开始学起旁人讲话来了?”

    “字字真心,发自肺腑。”

    他愣了下,随即漫不经心笑道:“不过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我不再话,他继续埋首于成堆的公文中,时不时咳嗽几声,但笔未停过。

    “书架那侧有书,”他突然开口:“只是……不如话本有趣。”

    “谢陛下。”我轻声移到书架一旁,挑了一本方便拿取的,好不搅乱书的摆放顺序。

    坐回桌子旁一翻,只见一页页上全是字:倒不是书的原文,而是原文旁侧整齐的批阅笔记,笔法苍劲,但又收敛锋芒。

    我自是轻声一叹,自愧弗如。只道高高在上,风光无限,却忘了其后真真是日复又一日的积淀沉潜。

    不一会儿听到笔杆撞击白瓷的声音,他从容起身:“吃饭。”

    比我想象中的快,我连忙把书放好,将托盘从食盒里一个个端出来,所幸还有些温度,正想着要不还是知会阿福公公换食盒来,他已经坐下拿起了筷子。

    正要去夹菜时他顿住了,我突然想到以前看的一些古装剧里皇帝吃饭前是要试毒的是吗,一时也蒙了,这下也不知要不要提筷先去夹菜。

    他转头望着我:“你刚刚是不是没吃什么,这些菜还那么齐整。”

    没料到居然是这个问题,我讷讷地答:“吃了些糕点……就挺饱了。”

    “叫朕吃饭自己却不吃,”他放下筷子:“慕昭仪这责可没久啊。”

    未等我答话,他将另一双筷子递了过来:“尝尝看。”

    “谢陛下……”我只好将筷子接过,夹了面前的几口菜——明明都是御膳房,怎么他的菜这么好吃呜呜呜。

    他双臂叠着放在桌前看我:“都尝尝。”

    我看着他愣了一会,所以——他还是在委婉叫我试毒是吗……

    想到这我反而放松起来,每晚菜都夹了些,真是越吃越好吃,但尝完最后一道菜还是及时止住了嘴,向他道:“陛下放心,我现在身体无恙,这些菜应当都是无毒的。”

    他一愣,旋即笑了:“朕叫你吃菜,不是叫你试毒。”

    “吃饱了吗?”

    我点点头。

    他才起筷夹起一些步瓷碗里:“朕虽是风寒,当不会传染,但共餐还是注意些,所以才叫你先吃。”

    他吃饭速度很快,但是声音极,举止仍不失风度,到底是皇家子弟。

    “此次若不是宋瑜去东林镇压叛乱,送来密函,朕还不会知道他们在地方考试上动手脚,”他放下木筷:“倒真是处心积虑培养势力。”

    听到政事我不敢妄言,只是怔怔听着。

    “这些事上宋瑜比我机警,”他朝我轻轻一笑,随即转了话头:“御使大人寿辰要到了吧,你若有意,可回去看看你阿爹。”

    我正想着该如何出宫,没想到却有这么个机会,一时惊喜无言。

    他咳嗽了几声:“看你开心的,记得当日回来。朕最近事务多,后宫当去得少了。”

    我连忙起身谢礼:“多谢陛下。”

    “只有我们二人,不必多礼。”他似有些不悦,但又隐在了深深咳嗽郑

    我不禁皱眉,这风寒怎么这么严重!

    “你怎么眉蹙得这样深?”他声音低哑却还带笑:“是在担忧朕的病吗?”

    我抿了抿唇点点头:“陛下心系社稷,也当保重龙体。”

    “又是‘陛下’,又是‘龙体’……”他一手撑着耳侧,微微歪头看着我。

    我无言,他抬头看了眼窗外:“色已晚,你先回沉霜阁吧,想你现在也不会留在承清殿…”

    声音越来越低,我抬头看着他:“那陛下早些休息,记得——按时吃饭服药。”

    他似有些无奈:“朕知道了。“

    我先将书放回原处,回到桌前打算把桌上托盘收拾一下,他抬手止住了我:“阿福。”

    阿福闻声进来,看见桌上已经被吃的差不多的菜面露喜色,毫不遮掩:“陛下叫奴才何事?”

    “叫人送慕昭仪回去。”

    “是,”阿福转头来到我身前,眼里满是感激与喜悦:“慕昭仪请。”

    我紧了紧大氅的系带跟上去,突然身后传来宋珩的声音:“等一下。”

    我和阿福同时止步,阿福忙转头:“陛下还有何吩咐?”

    “去把我那件白鹤大氅取来。”

    “是,”阿福转到里间齐齐整整地捧出一件浅白色大氅递到宋珩面前,宋珩接过后起身到走到我面前:“换换这件。”

    我一时愣住,但还是解了身上的紫粉色鸳鸯大氅,实话,我确实觉得这件紫粉色大氅太过艳丽,但想着就是用来裹身取暖,便就不太在意了。

    他双臂绕过我的上方,一下就将暖和的大氅披在了我的身侧,正要准备帮我系上系带时我下意识退了一步:“妾身自己来就好。”

    他一愣,便松了手:“也是,朕风寒,还是不要离你太近。”

    “妾身并非此意。”我连忙解释。

    “朕现在只想听这个解释。”他语调平静,却叫人不敢再反驳。

    旋即他看着我手上的鸳鸯大氅:“你知道朕为什么让你换下这件大氅来吗?”

    莫不是他也觉得太艳丽不好看?

    “也罢,以后再,”他笑着望我:“以后就穿朕给你的这件就好。”

    我点点头:“谢陛下赏赐。”

    他咳嗽了几声,我忙抬眼去看他,只见他已退后了几步:“好了,回去吧,早些休息。”

    他身上藏青色的大氅因为他的起身更显庄重威仪,两只丹顶仙鹤展翅翱翔的纹样绣在其上,栩栩如生。

    阿福恭敬地走到我身边:“慕昭仪请。”

    我点头跟上,到沉香阁门口时,阿福公公向我行礼:“今日谢谢慕昭仪了。”

    我微微笑道:“我作为后宫妃嫔,这些本就是本分。”

    阿福公公不再多言,向我告辞离去。翠桃探着脑袋从门里出来,桃笑脸盈盈:“主你在承清殿待了好久噢~”

    我懒得理他们:“我困了,要睡觉了。“

    “嘻嘻好的,”她俩迅速跟在我身后:“婢子伺候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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