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后便开始端详着第一张牡丹图:“平齐细密、匀顺和光,看起来似是苏绣刺法。”

    这你也知道?我可太菜了。

    他似乎察觉到我惊讶的表情,温声道:“母后精于刺绣,朕时候听她过一些。”

    我点点头,本想顺势夸太后娘娘几句,但啥也想不出来——太后娘娘才高八斗?女中豪杰?

    想了想还是少话吧……

    他将第一张绣面放在桌上,只见第二张不是花卉图,是一张人物图——

    一个蓝袍男子侧身立于一扇打开的木窗旁,男子面容清俊,手里捧着书卷,似是正对着窗外碧蓝空吟诗颂词。

    看完后宋珩未置一言将这张绣面放到了桌上。

    到第三张还是人物图,还是一名年轻男子——

    头靠在一块大石上,身子仰躺在青绿的草地间翘着二郎腿,一手拿着酒壶高高举起正往嘴里倒酒,颇是肆意潇洒。

    我隐隐有了些不祥的预感,这些大户人家的姐……

    宋珩已经看到第四张图,我看到时身子一僵——

    只见一个只着里衣的男子,侧着身子用一只手臂撑着耳侧躺在床上,胸膛微露,长发散乱,就像在绣面中直勾勾看着我一样。

    绣工真是好绣工。

    但……

    宋珩依旧一声不吭,缓缓将这张图也如前放在了桌上——

    按这进阶式的图景,第五张我都不敢想了,果然——

    第五张,出浴图。

    刺绣里男子结实修长的双臂撑在浴桶前似乎正要起身,发丝上滴落的水珠都勾勒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坠落。

    好绣工啊!

    好身材啊!

    我可以……

    呸,我立马内心扇了自己一巴掌,都死到临头了在想桃子吗?

    果不其然,宋珩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你们都退下,朕有话同慕昭仪。”

    啊啊啊啊啊啊啊,那些大户人家的姐都是什么虎狼之师啊!我本以为都是些花啊草啊,这便罢了,这这这,一张张——

    我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原地爆炸也可。

    他们撤下去的速度比我想象中的快得多,我还来不及在心中破口大骂,承清殿内已经只剩我和宋珩两两相望,相对无言。

    他将第五张绣图放到了桌面上再转头看向我:“慕昭仪——你是不是对朕有什么误会?”

    不是我们两人时就称你我吗嘤嘤嘤。

    我尚未答话,他继续道:“朕……以前虽然不常来后宫,但朕也……”

    他顿了顿:“也很少去伶人馆。去了,也只是陪母后听戏。”

    伶人馆!我以前玩游戏了解的——建了伶人馆后后宫有几率可以出现男宠!所以——?

    !?

    我双眼睁大连忙解释:“我我我我,妾身绝无此意!”

    “那你将这些绣图送给朕做什么?”他状似漫不经心从桌上拿了一幅:“还是——你是想怂恿朕做些什么?”

    怂恿他招男宠?后宫一众妃嫔扛大刀追我砍的场景已经在我脑海里生动浮现。

    “陛下误会了,妾身怎敢僭越,”我语速飞快,生怕下一秒他又会问出什么:“陛下喜好自然全凭陛下自己做主。”

    他垂首拿着一张绣图,神色晦暗不明,隐约可见是那张床榻图:“那——”

    “是慕昭仪喜欢这样的……?以此暗示朕?嗯?”

    还不如我是想怂恿你招男宠……

    欲哭无泪。

    “妾身不敢!”我无力地辩驳,面红耳赤。

    “不敢……”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所以是喜欢,只是不敢。嗯?”

    要不要这么扣字眼!

    “不是……”我觉得现在腿软地马上就要跪下了。

    自己没来得及看根本不知道这些事?给皇帝选礼物这么敷衍会不会死的更惨!

    进退维谷,当真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了。

    权衡利弊下我最终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回陛下,是妾身以己度人,一时糊涂了。”

    “妾身确实比较喜欢……嗯,这类刺绣。”我睁着眼瞎话:“揣度着要把最好的东西送给陛下,居然一时以为自己喜欢的便是最好的,便选了这些刺绣。”

    这是我眼下想到的可能罪责最轻的解释了,一来显示我无比尊敬陛下,二来表明自己绝对没有想过左右皇帝喜好。只不过是自己蠢得想以己度人,以及承认自己和那些大户人家的姐——口味相同……

    但话音刚落我才意识到想到这句话有个更大的坑!果不其然——

    “慕婕妤作为朕的妃嫔,却对绣着……这些男子的绣图很喜欢。”他淡淡地扫了桌上的绣图一眼。

    ……给我一个痛快吧,在线血书求人一刀了结我。

    他却没有继续诘问我,突然挥手招我坐回去:“来,坐过来。”

    我有些颤抖着坐回了圆凳上,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淡淡飘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悠然地将四张男子绣图铺展在我的桌前:“既然如此,那慕昭仪最喜欢哪一张?”

    ???

    这是什么操作?

    我心虚地看他一眼,他浓墨的双眼也静静地望着我,似乎一定要等到一个答案。

    我咽了咽口水壮胆,走一步算一步吧。

    眼一闭心一横手准备朝书生那张绣图伸去。

    书生看起来最正常了,完全就可以当作一张寻常的生活刻画,选他至少也显得我还比较正常……

    手还未碰到,宋珩突然开了口:“嗯,有些像江太医。”

    啥?我忙转头凝神看那幅图,颜值尚可,但气质嘛,根本比不上江太医!

    在宋珩的眼神下我莫名觉得自己不能选这幅,于是我悄咪咪地把手挪向下一张。

    他双睫轻轻颤了颤:“契夏国二王子是很喜欢这般喝酒。”

    段骁?我再次端详绣品,下意识脱口而出:“但人和二王子差太远了!”

    旋即我干脆直接揽过后面一张床榻图一张出浴图,与其这样吊着又进行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不如快刀斩乱麻,早死早超生:“这些妾身都喜欢,实在无法抉择。”

    我——已经完全进入了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状态。

    他垂眸看着那两张图,似是还在揣摩我之前的话而并没有出声。

    突然我的一只手臂被他大力地拽住:“来。”

    我惊诧地望向他,却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他拽着我大步就往殿内走。

    他周遭似乎笼着我从未见过的一阵戾气,我心下顿时非常不安,是与刚刚绣图误会事件——完完全全不同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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