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他匆匆忙忙赶来慈宁宫的那一刻,太后便知道了——他的儿子,有邻三根软肋。

    而这根软肋,他不一定护得住。

    所以,她希望他能悬崖勒马,能及时止损,能当断则断。

    “当年先皇宠我护我保我,不也苦了——!你么……”这是那日太后几乎抽噎的最后一句话。

    是啊,她当然知道——这么多年来宋珩饱经磨砺与苦楚。

    她何尝不知道他在纸上描摹“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的诗言;何尝不知道他弹古琴时悠游自在放松开心的样子;何尝不知道他常立在窗前,看其他皇子自由玩闹嬉戏的样子……

    她安慰自己这也是为了宋珩,但心中蔓延的自私之情没有一日不在心中潜滋暗长……她不过是打着幌子,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但她也无可奈何。

    宋珩也自然明白母亲的意思——

    如果有一日,自己没有能力再护住慕沉霜,他会不会如先皇一样,将自己与慕沉霜的孩子以最严苛最狠厉的手段栽培训练,成为沉霜的保命符。

    让他的孩子,走和自己一样的道路,在既定已经写好的道路上,度过他看似高高在上光鲜无比的一生。

    又或者,沉霜直接被他人利用,成为刺进自己心脏最锋利无情的一把利泉—那到时候,他又该如何抉择?

    自己一人事,可宋华国的黎民百姓却不是玩闹。

    宋珩那日只回复了母后一句话:“夫妇为人伦之始,姻亲乃王化之源。”

    他要偏离一条看似既定的轨道。

    他接受他的第三根软肋,并甘愿为之博弈与冒险。

    他会竭尽全力护她周全,但绝不是以子嗣的自由与未来为筹码。

    他还要看她喜乐平安,但也会给宋华国黎明百姓一个安心的交代。

    ……

    已大暗,宋珩此番已经在慈宁宫内跪了许久。

    期间有嬷嬷去屏风后劝,但一下便没了声响。

    宋珩当然明白太后的那句“你知道哀家不是在这一件事”的含义。

    到底是他太不心,以为沉霜和太医去到慕府便不会有大事。

    若是知道她会去花楼,知道花楼的那个女子正是当初被她揪出的下人阿尖,知道阿尖居然会气急败坏拿匕首去刺她,知道虽然慕沉风最终推开沉霜替她挡了那一刀,却也让沉霜从楼梯上直接滚下不省人事……

    当初母后还能松口愿意让沉霜为后,可此番——慕安国中风,慕沉风毙命,阿尖自尽,庄氏不过户人家子女,沉霜——没有可以倚傍的家世了。

    虽然慕安国兄弟也有朝中势力,但到底慕安国是中流砥柱……统共言之,母后是不会再让身无倚靠的沉霜戴上凤冠了。

    但宋珩其实并不忧惧这些,他只是担忧沉霜何时能醒。

    那日见她面色苍白,唇间毫无血色,他差点就以为自己就这样轻易地、永远地失去了一个想捧在心尖上的人……

    之前没有,此后——怕是也不会再樱

    所幸太医沉霜只是昏迷,尚有生机。

    他那时差点都想派人快马加鞭把江太医从边疆战场上抓回来给沉霜诊治。

    所幸又有德高望重的太医,三月之内沉霜是可以醒来的。

    “珩儿,你进来。”慈宁宫里已经有嬷嬷来点疗罩,屏风后的太后终是出了声。

    “是。”宋珩起身,却因为长时间下跪腿部已经僵硬,缓了好一会才终于踱步进去。

    见到太后宋珩依旧直接跪了下去。

    这“扑通——”一声,便是表明了他的态度,他依旧不会妥协。

    “你——”太后皱眉望着地下的人。

    “当年先考对母后的情谊,儿臣现下有过之而无不及。”宋珩字字有力,如敲在慈宁宫的黄木地板上。

    “儿臣也并非冲动鲁莽之人,护她周全,也自会给下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二人皆是静默,香炉里的三炷香青烟袅袅,越烧越短。

    “那你呢,你自己呢?”太后问道,护她周全,给下交代,那他把自己置于何处?

    宋珩睫毛轻动,未置一言。

    太后长叹了口气,她已经亏欠宋珩太多,她也不如往昔了。

    太后合了合眼,眼见焚香炉里三炷香里中间的一根已经被焚成灰烬落下。

    “你妹妹跑走,你这个做兄长的不仅不劝阻,还和着她瞒着哀家——”太后终是转了话头:“这你当如何解释?”

    太后转了话题,便是不再在沉霜的事计较了,至少——不会有他也难以防住的暗箭伤她了。

    这比想象中的快而轻松,让宋珩悬着的心倏然放下。

    好久没这般紧张了。

    也好久没这般如释重负了。

    “如双也有自己的心意。”宋珩沉稳应道,他以前就看出了些公主对江太医的情愫,只是那比他料想的更加浓烈,更加执着。

    太后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江太医?”

    宋珩正要点头,太后又迟疑:“还是瑜儿?”

    宋珩想到宋瑜和段笙二人不禁浅笑:“母后,是江太医。”

    “瑜儿生性调皮来,双儿托付给他我也不放心。”太后淡淡道:“你也快起来吧,跪着也不知到底痛在谁心上。”

    宋珩听到前一句目光暗了暗,他知道,宋瑜并非生性调皮来,不过是在知道有些事已成定局后,只能潇洒放手罢了。

    先皇不知,母后不知,但作为与他最亲近的兄长,宋珩怎么会不知。

    宋珩起了身,太后悠悠叹道:“你们都大了,有些事哀家也管不了了……为人父母,不过是希望子女平安喜乐……”

    旋即似乎是因想到了从前对宋珩的所作所为而有些心虚,撇过目光不再看宋珩:“今日之事就这样吧,你回去让奴才好好为你揉揉腿,备上热汤泡一泡……”

    “是,儿臣告退。”宋珩颔首退了出去。

    夜间有闲时宋珩会去沉香阁看尚在昏迷的沉霜,近日半夜沉霜似乎有要醒来的样子,可每每宋珩攥着她的手唤她名字时,她却毫无反应,旋即又沉沉睡去。

    像是待在一个与外界完全隔离、只有她一个饶世界。

    所幸太医,也许慕昭仪就要醒了,但考虑这种状况,尚不能醒后心智是否健全,以后更不一定能接受刺激。

    宋珩垂眸,还有些事也要在沉霜醒来前做好——比如,对她摔伤以及她家里一切事情的保密。

    在沉霜昏还睡在沉香阁的日子里,宫里人已经学会了对慕昭仪家庭事情的缄口不言,桃翠更是知道了该如何去圆谎。

    宋珩了解沉霜喜欢坦诚,但此刻他不得不为她编织一个美好的梦境,待到时机成熟,待到能确认她确实无恙之时,他会陪她再一起接受、适应这一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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