颇有种“恶虎口中逃生”的感觉,我步跟在老嬷嬷后面往慈宁宫去。

    怎么会那么巧?想到不在场的德妃娘娘,莫不是她在暗中帮我?

    *

    庄凝宫。

    德妃正在翻一本茶经,宁从门口跑到德妃身边悄声道:“慕昭仪被太后娘娘叫走了。”

    德妃正要翻页的手一顿:“有人通风报信?”

    “据有人看到王才人刚从慈宁宫回来。”

    “王才人?”德妃秀眉微蹙:“那个曾经落水被慕昭仪救过的王才人?”

    “是。”

    “看不出平常唯唯诺诺,一声不吭,”德妃把书页轻轻翻过:“倒还是个知恩图报的刚性女子,敢与皇后明面上作对。”

    “也罢,”德妃云淡风轻,脸上没任何恼怒失望的神情:“我本也不期待皇后真能干成什么事。”

    “正好看看现下太后娘娘对慕沉霜的态度,”德妃轻轻弯起嘴角:“陛下当真是迷了心窍?看看母子俩的举动倒也可以试试真假。”

    宁不置一言,德妃端起一盏茶抿了抿:“等会再去太医署拿些药,毕竟我是借病不去凤鸣宫,戏还是要做全。”

    “是,婢子明白。”宁应道。

    *

    刚走进慈宁宫便想起当日太后为宋珩和德妃娘娘牵线的事情,突然觉得自己来到这也未必安宁,不知道宋珩的计划太后又知不知情?

    太后端坐殿前,暗红色镶绿宝石的抹额衬的太后今日比寻常更加威严。

    我福身行礼:“太后娘娘万安。”

    “嗯,”听见太后娘娘如往常般应了一声,我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轻轻放下,可没成想下一秒就听见太后娘娘继续道:“跪下吧。”

    我一愣,双腿一弯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看来今日是必有一劫了。

    太后笑起来时平易近人,可不笑时却真真令人望而生畏。

    宽敞的大殿里我低着头,只听见茶盖轻轻撞击陶瓷杯身的清脆声响:“慕昭仪,你可知近来这宫中都在议论什么?”

    议论沉香阁里的慕昭仪是狐狸精附身,勾了陛下的魂;议论沉香阁里的慕昭仪恃宠而骄,擅闯承清殿耽误陛下处理国事;议论沉香阁里的慕昭仪不知礼数没大没,和皇帝相处没一点尊卑之分。

    “妾,妾身不知,还请太后娘娘明示。”我佯装被吓到的样子,总不能自己把自己的“罪斜一骨碌倒出来吧,那我就真是“明知故犯”,赤裸裸的挑衅了。

    “哼,”太后轻哼了一声:“哀家原以为你是知进退、懂分寸的人,竟是哀家看走了眼!”

    “不知礼数、恃宠而骄、魅惑君王!”太后言语掷地有声,一个个字像是硬生生撞到我头上。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这般被指着骂还是有些不适应。

    我居然萌生了一种想法:这宫里要不是有宋珩翠桃,谁还愿意继续待在这啊!

    旋即我都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只觉得内心有一个极其矛盾而有隐秘的自己。

    “你便在这跪着吧,”太后起身似乎不再想与我多言:“没有哀家的允许,谁都不能叫你起来。”

    我沉默不语,翠桃还在慈宁宫外候着,也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着急;宋珩还在早朝吧,朝廷中必然还有很多劝谏他的大臣。

    果然万事都是有舍有得,明目张胆和宋珩腻在一起时有多快乐,此刻孤零零接受责罚便有多不甘。

    但想到宋珩的那一瞬间又一下都想通了,我是在为他助力啊,跪这一时半会又有什么大不了。

    不忍则乱大谋也。

    不知是不是太后疏忽,她转身去内间的时候居然把大殿里的一众侍女都叫走了,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我一人对着殿上的凤椅直直跪着。

    那我就算动动身子、换换姿势也没人知道啊!

    悄悄看四周,好像真的没有人;但一下想到太后作为前后宫之主,还是谨慎地不敢多动。

    心中突然又冒出了那个想法:也许,也许太后真的知道宋珩和我在演戏的事情,刚刚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幌子?

    有一丝庆幸与惊喜。不管怎样,那我现在还是好好跪着:太后若是不知道实情,此番我也能让她消消气;若是知道实情,我这样也是把一场戏给做足做真。

    不知在殿上跪了多久,下肢都没了什么知觉,仿佛只是靠着习惯维持着一个动作。

    突然听见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太熟悉了,我不回头看也知道是宋珩来了。

    他直接蹲到我面前扶起我,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冕旒的珠子扫过我的脸痒痒的:“现下可起得来?朕扶你。”

    我摇摇头,正要没事,还有只有太后能叫我起来时,便听见屏风后一阵呵斥:“珩儿,站起来!”

    我怎么有种太后是一直守在这等宋珩来的感觉,一抓一个准。

    我先松了宋珩的手声:“没事。”

    宋珩转身朝太后施礼:“母后。”

    旋即立马又转过身来扶起我的肩膀,话语坚定而有力:“来,起来。”

    我一愣,这,这是直接就杠上了吗……

    “放肆!”太后显然气急:“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这个母后!慕昭仪她祸乱后宫,哀家这是在以她儆效尤!”

    “霜儿没错,”宋珩并不回头,沉声道:“还有母后,朕即刻要将霜儿封为贵妃。”

    “你,你……”我眼见着太后捂住胸口似乎要晕倒的样子,心下一沉立马去推宋珩,谁知道宋珩干脆拦身将我横抱起:“母后,儿臣告退。”

    我在他怀里挣扎,什么情况?就算是演戏又怎么能这样气自己的母后?这可是生他养他的母亲啊!

    我都快要急哭了,所幸看见太后在嬷嬷搀扶下并没有倒下,似乎吃了药丸已经好得多,还伸手就打碎了桌上的茶盏:“真是反了!反了!”

    一场闹剧,人尽皆知,我“狐媚惑主”的名号在此刻不仅坐实,还更加响亮了几分。

    *

    “娘娘,”宁声在德妃身旁道:“太后娘娘和陛下大吵了一架,听太后娘娘差点气晕过去,还是吃了救心丸才缓过来。”

    德妃一愣:“陛下当真如此……?”

    在她眼里,宋珩对太后始终是包容孝顺的,这反而……

    “嗯,听是太后罚跪慕昭仪,没有太后命令不准起身,可陛下直接把慕昭仪横抱出了慈宁宫。”

    德妃拧了拧眉,突然想到昨日实在无事,才翻了翻上次从慕沉霜那借来的民间话本子,里面有段话倒令她印象深刻。

    “有的东西,不碰,可岿然如山毫不动情;一碰,便神魂颠倒欲罢不能。”

    陛下他是真的碰上了,便由此义无反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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