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昏沉沉地感觉身体一颠一颠的,耳畔有呼呼的风声和塔塔的马蹄声。

    突然感觉身体猛地一震,似乎是马被人紧急拉住,只听一阵尖锐的马的嘶鸣。

    道上站着一行人,领头人阿满,便是曾经那个推王才人下水而后被皇帝贬到辛者库里的婢子,冷笑地盯着马匹上的人:“风,别来无恙。”

    “……”风完全没料到出了宫居然还有人堵路,他们的消息是什么时候泄露的,果然散尽钱财费尽心力还是遭了背叛。

    “你们这是做什么?谁派你们来的?!”风竭力冷静朝面前人吼道。

    “娘娘果然料事如神,知道王才人与慕贵妃牵扯不开……”阿满继续冷笑,想到前几日宁突然去辛者库找到她,给了她这份可以报仇雪恨的机会。

    娘娘,是谁……

    皇后吗?

    我脑袋还晕乎乎地,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只是晕乎乎地横挂在马匹上。

    “你把慕贵妃交过来,”阿满走近道:“我便饶你一命,风。”

    风?

    刚刚拉我的是王才人啊。

    她,她去哪了?!

    想到她在矮墙旁对我的那番话,又想到华皇后歇斯底里的吼叫,我心里蔓延出一种极度的慌张。

    “……”我身前的人沉默了一会:“好。”

    我浑身绵软无力,只能愣愣瘫在马上。

    只感觉马背一轻,风已经走下了马似乎要拉住缰绳往阿满处走。

    我浅浅笑着,反而波澜无惊,这故事,到此为止吧。

    突然只感觉身体猛地一震,马匹发了疯一般就朝前方飞速奔去,身后的打骂声瞬间就被抛在脑后!

    “风,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来人,快追!”

    ……

    *

    沉香阁。

    冲大火已经将沉香阁的主间烧的几乎不成形,只听得见“噼里啪啦”火苗炸裂以及木柴烧断后“轰——”的巨大坍塌声响。

    宋珩刚在前朝与宋瑜将华相一行人一网打尽、打入牢,佞臣已除、军队退下,空荡荡的汉白玉阶上只有一个人临风而立。

    宋珩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多年来的阻碍一朝扫尽,但他却没有曾经以为的快福

    聪明如她,该挑着这个时候走了吧?

    也不知道她会选左耀门还是右华门呢?

    右华门的将领脸上有刀疤,话又粗声粗气,会不会吓到她?

    早知道今日应该换个温顺些的人来守宫门了。

    旋即宋珩又低头笑笑,霜儿这么勇敢果断的人,该是连那饶脸都没看,知道可以出宫放行便当机立断就跑出宫了吧?

    她会在京城的客栈里再住一晚,还是连夜跑出京城?

    看着那路线图霜儿应当是直奔冬北门吧。

    霜儿调查得很仔细啊,冬北门看似守卫军多,但那些士兵多是酒囊饭袋、花酒地的作风。

    可是霜儿……

    宋珩就对着面前的黑暗自顾自地又笑起来。

    那些士兵实则也是宋珩特意安排在那掩人耳目的。

    京城四大门,根本就没有一扇门——可以有人轻松进出。

    宋珩站在原地,抬脚轻轻转了一圈。

    东南西北,此后,我就站在宫里,该抬头往哪一个方向看,可以将目光投向你所在地方呢?

    你会先去桥流水的江南吗?那里的公子要么太书生气,要么太风流劲,书生气的你该不会喜欢吧?风流劲的你可千万别上当!

    还是会策马就朝大漠孤烟的塞北去?那里的男子粗犷豪迈,你可以和他们交朋友胡海吃,但是,但是你们可不适合在一起!

    你们若是在一起了,我就!我就——

    我就干什么呢……

    宋珩再一次笑了,笑声散在晚风里,冰凉凉的。

    嗯,还是要有个人照顾你才好。

    毕竟你晚上有时会踢被子,还可能滚下床,还是有个人在旁边看着你比较好。

    宋珩突然心里一揪。

    从此会有人和我一样,借着月光看你闭上眼时轻轻扇动的睫毛吗?或者微微靠近听你喃喃的梦话?还是,还是会悄悄把手臂搭在你的腰上,再笑着沉沉睡去。

    不可以!

    宋珩良久抬起头,看着一弯新月最终垂眸低声道:“也可以,只要他待你,比我对你更好……”

    便好。

    他突然想起之前阿福还曾声问过他:“陛下,要不要再去看看慕贵妃……”

    他当时就想推开面前如山的奏折立马从座椅上起身。

    可是他忍住了,一动不动。

    就盯着面前只有几行字的奏折看了许久。

    就在阿福以为是自己多言打算离去时,却听见宋珩几乎微不可闻的挣扎声:“不能去……去聊话,她怕是走不了了……”

    晚风带着凉意就钻入宋珩藏青色的大氅中,可突然就听见阿福公公焦急担忧的声响:“陛下!陛下!沉香阁!沉香阁着火了!”

    宋珩一愣,还未等阿福公公再开口就发了疯似地朝沉香阁跑去,跑过去的路途上他还想着,该是她逃走了,实在看不惯这庭院深深才放了把火泄气对吧!

    对吧!?

    可是周遭的喊声却如一盆冰冷的水直接浇在他身上:“好像是皇后娘娘和慕贵妃在里面呢!”

    “是啊是啊!凤鸣宫空了啊!”

    “啊!这不是阿圆吗!怎么,怎么死了……”

    “缸里的水都结冰了,水都还要运过来呢!”

    ……

    “陛下万福!”

    “陛下万福!”

    “陛下,是有人瞧见慕贵妃被皇后娘娘追着跑进去了……”

    “陛下,陛下!使不得啊!”

    “护驾¥驾啊!”

    ……

    宋珩直接冲进了沉香阁里,大事已成,宋瑜会护公主与太后安宁,他又,有何牵挂?

    虽然他最初以为,今日华相之事一结,他便可以同沉霜告别这重重宫墙了。

    后来变成,他可以帮助沉霜告别这重重宫墙。

    可到如今,却变成他看着沉霜以这种方式告别这宫墙。

    不!

    所以即使金亮的火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即使灰黑的浓烟呛得他几欲窒息,即使熊熊的大火几乎要把他吞没,他依旧往火海里冲。

    他要救她。

    必须。

    房梁烧断的声响昭示着这座屋子即将坍塌——

    他看见了前方不远处两个熊熊几乎被火吞没的身体在火光里一动不动。

    他张口大喊,嗓子却干裂得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眼睛已经被火与热熏得泪水直流。

    他抬脚便要冲上前去却瞬间被一块巨大的木桩“轰隆”一声挡住了去路!

    他看见远处衣架上还挂着那件当初他赠给沉霜的灰白色仙鹤大氅,正和此刻他身上这件藏青色大氅相互映衬。

    是啊,他还没和沉霜解释为什么当初要她脱下那件明丽的紫红色鸳鸯大氅,而赠与她这件灰白色大氅啊。

    因为鸳鸯,看似成双成对,实则滥情随意,会始乱终弃;而仙鹤,才是从一而终,至死不渝。

    熊熊的火焰也像是看到他注视的目光般,就肆意嚣张地攀上了衣架开始肆意舔舐那厚重的大氅,芦苇丛间成双的仙鹤就被无情的大火焚烧、撕裂和吞噬。

    宋珩勾了勾嘴角,正准备闭眼时突然就被人猛地抱住:“皇兄!你疯了吗!快和我出去!”

    “你现在若不出去,我俩就一起死在这!这宋华国这下就这样吧!”

    “双眼一闭最痛快是吗C啊,我们兄弟俩一起痛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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