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我觉得我之所以还待在京城,除了为了心中那一丝的侥幸,便是钱坊里那些钱了。

    如今那一丝侥幸也终于被掐灭,我就想着等疤痕淡了,我把钱取出来,便真正去实现我那一直以来想走遍江河山川,吃遍五湖四海的“大志向”了。

    有时真觉得自己远比自己想象中的坚强和潇洒啊。

    原以为是崩地裂的事,熬过去,不过也就是过眼烟云……吧。

    “我……”我想着如何委婉表示,但最终也只能坦言:“我不太记得秦公子是哪位……”

    “哦!”一旁程恭突然放下碗筷:“就那个突然喜欢起阿娘你的绣品的那个秦公子是不是!”

    “对对对!”一旁吴氏也起劲儿:“家世清白,今年殿试好像还是个什么……同进士出身呢!听明年可能就要去华坞城做知县啦!”

    “嗯……”程恭一脸十分正经在思考的样子:“长得是还行,人也不错……但是,但是……”

    我都被他引得有些好奇,他声嘟囔道:“我就是觉得他和沐姐姐不相配……”

    “你个屁孩知道什么配不配!”吴氏捏了下程恭的脸。

    “要是有机会,”吴氏笑着看着我:“沐姑娘也可以接触一下……喜欢秦公子的姑娘还挺多的呢。我也是觉得秦公子人真心不错……”

    我依旧一头雾水,那他是怎么看上我的啊?

    晚间我主动帮忙把碗筷洗了,吴氏还在旁边看似漫不经心秦公子时候多善良,为了救一只狗把晚饭都给狗吃了,又是多么聪慧,几岁几岁就能写诗……

    我还想着宋珩文韬武略,写诗作词早就名满京华了呢。

    可突然就反应过来,我居然不自觉会想到他。

    赶紧摇摇头,人家都和公主“画船听雨眠”,我还在这“将心照明月”呢!真是不对头!

    “阿娘!”一旁的程恭倒是先开了口:“秦公子到底买了你多少绣品啊!你至于这么夸吗!”

    “臭子!他买了阿娘的绣品是不错!”吴氏一脸正经道:“但阿娘也是借此考察了秦公子很久不是!我能随意就把谁都和沐姑娘配上吗!像上次那个刘屠夫,我差点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我不禁被逗笑了,倒是向来话少的程父开了口:“色不早了,让沐姑娘回去睡觉吧,是沐姑娘要选夫君,你别太硬上弓……”

    “倒都怪我来了……我不也是好心吗……一姑娘家总得有个归宿倚靠,我也放心啊……”吴氏有些委屈。

    我握住吴氏的手:“谢谢您!但我现在还没考虑这些,我就好好干活赚钱!”

    吴氏捏了捏我鼻子:“唉!傻丫头!”

    晚上程恭还特意来找我,让我不要在意他娘亲的话,我自己想怎么样便怎么样,我倚在门边笑着看他:“那程恭现在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家啊?”

    程恭居然支支吾吾没出声就跑开了,黑夜里我看不怎么清,但我想这孩子必然是脸红了。

    这样的日子,居然也过出了惬意的感觉。

    只不过,偶尔晚上会突然醒来,发现自己居然莫名滚到了床下。

    *

    敷脸的药已经用完,我再去医馆取时冯大夫也惊喜道:“诶呀!你皮肤恢复得很快嘛!”

    我今早照过镜子,倒没看出什么不同,依旧是像地图似的在脸上铺了一大块。

    他边在药柜上一勺勺取药一边嘟囔道:“要是我师傅在店里不定真能帮你完全治好……只是他现在在帮别人治病,这段时间估计都来不陵里了……”

    我默了默也不知该如何恢复,他把一包草药用细绳捆好递给我时突然双眼放光地大喊了一声:“师傅!你回来啦!!”

    我下意识转头去看,便听见那如汩汩泉水般熟悉的嗓音,近乎一年没听见,可再听时却像是昨才听过般——

    “嗯,我回来看看你们。”

    江太医。

    他依旧一身几乎纤尘不染的白袍子,面庞如玉,笑眼温润。

    只是他不是走进来的,而是坐着一辆木质的轮椅被随从推进来的。

    当时我刚恢复记忆时尚来不及打听他的消息,此番看来,战争到底是冷血无情,没有放过他这般好的一个人。

    目光相接时我慌忙瞥开目光,除了程恭一家,我还没有碰见过熟人。

    旋即我想到自己半边脸都几乎毁掉,那慕贵妃,也已经是深宫里被一把火烧死的人了。

    果然,他当是没有认出我,推着轮椅走到我身旁只是朝冯大夫道:“冯二,最近有没有好好看我给你的医书?”

    “看啦看啦,我还圈点了许多,等师傅回来为我解惑呢!”冯大夫笑道:“那人师傅治好了?”

    江琛似乎瞥了我一眼,我想自己拿了药再留这旁听是不礼貌,便要离去,却听见他突然温声叫住了我:“姑娘留步。”

    在此遇见故人我一下慌了神,我确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过去。

    最终定了定神,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去过去一刀两断,就不应当拖泥带水。

    如果江太医问我,我便佯装不明白;但若是聪慧如他,确定是我,我也没必要隐瞒,只让他不要外传便好。

    他玲珑心思,又是菩萨心肠,我自是相信他。

    我也觉得能继续同他结交,过去那段岁月也不算是真正的镜中花、水中月,总还有些值得珍重的东西。

    我转头瞧他:“大夫可是叫我?”

    他似乎在端详我的脸,我提着药包的手不由攥紧了些。

    他可能是在确定我不是当初的人,但随即便听他道:“我腿也曾被热汤烫伤过,后来幸得一好友为我取来白珠油,疤痕倒是全部消了。”

    那是当时我俩被人下药,他主动将烧沸的药罐泼在他腿上的往事了。

    我心念一动,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试探,便听他继续道:“我看姑娘的疤痕,比我当时淡些,当是也能治好的。”

    “诶呀!对!”药柜前的冯大夫拍着桌子:“真的师傅!我刚还在如果你在,这姑娘的疤肯定能消!”

    “姑娘若是信任在下,此后也是每三来一次,我帮姑娘看看。”江太医双手搭在轮椅的扶手上,面上依旧温和淡雅。

    “那就谢谢大夫了。”我应道。

    “我姓江,名琛,”他轻轻笑道:“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沐霜,栉风沐雨的沐,风霜雨雪的霜。”

    “好,沐姑娘,改日见。”

    “嗯,改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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