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深夜,守陵殿内传出恸哭之声,楚湛带人将整座大殿围成铁桶。

    禁军统领周震快马疾驰回京,向皇帝通报皇后在照顾太子之时,不幸身染重疾,薨于守陵殿中。

    皇帝接到消息,悲痛不已,罢朝三日,决定亲自前往帝陵。

    第三日入夜,皇帝的车驾到达帝陵所在的山谷。

    因皇后是“染疾暴毙”,故皇帝并未进入守陵殿,而是驻扎在守陵殿外五里处。

    “皇上有旨,明日早上要亲自为皇后送行,将皇后薨逝的消息昭告天下。”

    内侍总管在守陵殿外宣读圣旨。

    这便意味着,在明早之前,太医和守陵殿里的婢女内侍,要将皇后的“遗体”收拾好,以供皇帝与皇后“道别”。

    又两个时辰后——

    守陵殿里,数百盏长明灯在大殿里摇曳。

    长明灯的正中床榻上,皇后的“遗体”已经大妆完毕。

    她身穿深青色翟衣,金色面具遮挡住她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庄严肃穆。

    “今夜他果真会来?若他不来,明日皇上当真昭告天下,娘娘日后如何在世人面前‘活’过来?”

    扮作内侍的楚湛,压低声音询问同样一身内侍打扮的楚熠。

    将计就计,让皇后诈死,便是楚熠要引出鬼师的诱饵之一。

    三日前,楚熠将那晚在殿里之人,全都排查一遍,确认没有太子和鬼师的同党,便将整座守陵殿,连同那夜守陵殿里的人,全都封在殿中。

    由禁军统领周震将昏迷的太子,从守陵殿密道,押解回京城,接受皇帝的审问。

    同时,也将楚熠的计策,带回皇宫,呈给皇帝。

    皇帝罢朝三日,亲审太子。

    到这个地步,无需再念什么什么父子亲情,皇帝自然有法子从太子口中审出所有的真相。

    尽管如此,鬼师的来历和藏身之处,依然是个谜。

    若想抓住鬼师,唯有按照楚熠的计策行事。

    这也是为何,皇帝足足拖了三日,才安排御驾离京的原因。

    楚熠淡淡睇了楚湛一眼,没有回答。

    一旁仍是医女打扮的沈姝,压低声音,笃定道:“阿仇验过太子指甲缝里的血毒,是当年白锦用来调教毒奴的毒。太子用自身做饵,想毒死娘娘,目的自然不是娘娘的性命,而是想借娘娘的身子给皇上下毒。娘娘因血毒而’死‘,只要再用服过蝠鸟的白氏嫡裔之血作药引,尸身就像太后那串佛珠一样,皇上稍有碰触,便能催发他体内的余毒。今夜是最后的机会,鬼师一定会来。”

    “那鬼师为何如此笃定,娘娘暴毙身亡,皇上定会亲自给娘娘装殓?”楚湛疑惑地问。

    他至今还是没想明白。

    沈姝抿唇,没有回答。

    她也不清楚,其中原因是什么。

    皇后是染病“暴毙”,皇帝理应回避。更别提冒险碰触皇后的尸身,为皇后装殓。

    这不等于活活给刺客送人头嘛!

    “当年先帝病故,是太后为先帝亲手装殓,”楚熠淡淡解释道:“父皇深受感动,便与母后约定,不论他们二人谁先离开,都会亲自为对方装殓。”

    说到此,他顿了顿:“此事只有太子与我知晓。”

    沈姝轻覆上他的手背。

    帝后情深,本是一段佳话。可谁又能想到,当年太后为先帝装殓,并非为情,而只是为了掩盖她将先帝毒死的事实,还顺带对先帝的尸身冷嘲热讽一把。

    而如今,这种事情,被皇帝皇后效仿,还被太子拿来作为毒杀双亲机会……

    当真是讽刺又凉薄至极。

    楚湛唏嘘一声,目光落在那二人相握的手上,眼神微黯,抿唇不语。

    而沈姝,看向楚熠侧脸,有心想宽慰两句——

    忽然,一股若有似无的气味,传入她的鼻尖。

    “来了。”沈姝一凛,提醒道:“他用那鼎香炉下了迷药。”

    楚熠和楚湛的神色皆是一肃,不动声色低下了头。

    三人在越来越浓重的迷药气味中,和殿里其他的内侍、婢女和太医一样,“晕”倒在地上。

    “咔哒……”

    密室门缓缓打开,一个佝偻着身子、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蹒跚着从密室里走出来。

    他慢吞吞穿过地上那些摇曳的长明灯,在皇后床榻前,停住了脚步。

    躺倒的沈姝,将自己藏在床榻的阴影里,偷偷朝那人看去——

    斗篷遮挡住了他的面容,只隐约能够看出来,他是个年迈的老人。

    此刻,那人正从袖袋里拿出一个瓷瓶,他一只手翻开皇后的掌心,便欲将瓷瓶里的东西,倒进皇后掌心里。

    “拦住他!”沈姝低声喊道。

    几乎是眨眼间,躺倒在地的楚湛和楚熠,同时跳起来,一人锁住他的喉咙,一人飞快抓住了他的手腕。

    瓷瓶从那人手里脱力飞出,被一直紧盯着的沈姝接住。

    她放在鼻尖嗅了嗅:“是服过蝠鸟的白氏嫡裔之血没错。”

    然而,话音刚落,沈姝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

    “不对,怎会是鲜血?”

    唯有白信和白义这两个嫡枝后裔的血才能做药引。

    白义唯一的后人白锦,早就死在关外。

    而白信这支,服过蝠鸟的,就只有沈姝的三哥沈晋明。

    可沈晋明血中的毒甚浅,根本不足以用来做药引。

    这鲜血是谁的?还有谁?

    她惊疑不定,直接伸手将那人的斗篷扯掉——

    露出那张布满皱纹的,惊恐的脸。

    是个年迈的老头儿没错。

    沈姝杏眸微眯,又飞快伸手扯开他的领口。

    与那张苍老瘦削、布满皱纹的脸不同,他衣服下的皮肤白皙、年轻且富有弹性。

    是个年轻男子,绝不会是传说中的鬼师,更不会是白氏嫡裔的族人。

    “你是何人?鬼师在哪?”沈姝沉声追问。

    楚熠凤眸一深,几乎顷刻间便找出那人鬓角的破绽,一把将他的人皮面具扯了下去。

    面具之下,是一张苍白无措、平平无奇的脸。

    那人慌乱地开口,似想要求饶——

    却只能发出“咿咿啊啊”的声音。

    是个哑巴。

    “有白氏嫡裔的鲜血,还送个哑巴来做刺客,鬼师究竟是何来历。”沈姝喃喃道。

    “不好,中计了!”

    楚熠沉声道:“营帐那边恐有变故,父皇有危险。”

    说完这话,他片刻不敢耽误,飞快吩咐楚湛看好那人,抓起沈姝的手,直接朝着皇帝驻扎的大营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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