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看清楚周围的环境,一只手突然攀上了自己的手,温暖的,指尖略微有些粗糙,她听到有一个声音由远及近:“醒来了?我还以为你还会睡很久……”

    “你……”她想熟稔地打个招呼,却发现根本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你是……谁?”

    一切都按照着写好的剧本在发展着,裴景带着笑意将成安素推出了病房,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稀松平常的,在走廊上缓慢行走的病人,还有来往的医生和护士,不时有人停下来,冲裴景点一点头:“醒了啊,这你也能放心了。”

    裴景自然地也同他们打了招呼,说来说去,话题总也绕不过此时盖着毯子坐在轮椅上的成安素:“是啊,我终于不用一直守着了,也能休息休息。”

    一直到住院部后面的花园里,成安素感觉压在自己心头的那份重量才消失:“裴景……”她转过头,这个刚刚得知的名字,被她开口喊出来总显得有些生疏,“我到底是……怎么会……”

    一路上她左思右想,可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她非但没有任何记忆,每每回忆起来时,头倒是不疼,反倒是心口一阵阵地酸楚,像是有什么东西曾经在那里,现在被剥离后,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

    在她身边儿蹲了下来,裴景双手搭在她的膝头,又将她的手拢在掌心之中:“你……出了车祸,睡了好久、好久,久到我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说到这儿,裴景眼眶都红了,搭配着因为没睡好而产生的黛青色眼圈,不难看出他确实对成安素是上了心的,“还好,还好你醒来了……”

    虽然丧失了一部分的记忆,但基本的常识还是在的,成安素歪了一下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不会要告诉我,你是我老公?然后我出车祸失忆忘了你?这么狗血的桥段吗?”

    裴景有一瞬间被哽住,不过立刻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正常:“我们还没有……如果你希望,等你好一点儿我们可以立刻去领证。”

    “等等等、等一下,”成安素摆着双手,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我不是这个意思,”讪笑了一下,似乎为自己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而感到抱歉,“我只是觉得,我这个性格的人……应该不是一个会跟人结婚、选择呆在家里相夫教子的人。所以……”成安素耸了一下肩膀,没有把话说完,给裴景留下了发挥的空间。

    他同样笑了一下,只是带着几分难过似的,眼神还绕着成安素往旁边瞟了瞟。

    “原来是这样的……”显然,裴景没想到,失去一部分记忆的成安素竟然还这么难搞,还保留着一种本能似的,“但后来,你说至少在一起先、试试看,我答应你,我不会逼你结婚,更不会逼你生孩子,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

    这是“彩排”里没有的内容,裴景只能临场发挥,不过从成安素的表现来看,她并没有再产生什么顾虑。

    又在楔园里转了一会儿,在凉亭里吃过晚饭,打着哈欠的成安素又被推回了病房。

    她不是没有反抗过想自己起来走走,但都被裴景拒绝了,理由也十分充分,她已经卧床小半个月,体力和肌肉的恢复还需要时间。

    即使闭着眼睛,成安素也能感觉到一个几乎发烫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她不安地翻了一下身,干脆面向了坐在床边儿盯着她的裴景。

    “你这么看着我,我睡不着。”

    “可是不看着你,我总觉得,你立刻又会消失不见了。”

    相比较与之前的甜言蜜语,这句话在成安素听来反倒是真心实意的,仿佛他确实是害怕自己的消失。

    无奈之下,成安素只能点点头,默认了他这种行为。

    又往被子里蹿了蹿,成安素尽量地用薄被把自己拢了起来,以便能够尽量地避开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视线。

    不知道是真的累了,还是习惯了身旁有一簇目光的存在,成安素晕晕乎乎地又睡了过去。等了十来分钟,确认她确实睡着了后,裴景站起身无声地活动了几下酸胀的后腰和脖子,推门离开了病房。

    病房外,先前还熙熙攘攘的走廊变得空荡荡地,像是一瞬间被清空了似的,一个病人打扮的人走上前来,给裴景递了一份报告:“季老师让我给您送过来的。”

    如果成安素没睡着,她会发现这个病人正是下午她在走廊里碰到的那些病人中的一个,那个时候,他正扶着一旁的栏杆,小步、小步地在护士的陪同下做着复检,绝不是像现在这个健步如飞的样子。

    大概翻了翻手里的纸张,裴景点了点头:“这是他的问题,他自己能处理好,不需要来给我报告。”将纸还给了这位假病人后,季堂祎转身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了一句:“看好她,别让她醒过来了。”

    在她睡觉的这段时间里,裴景还需要把没有处理好的事情,处理完毕。

    ***

    看着面前的不锈钢餐盘,成若素揉了几下鼻子,十分不满地把同样不锈钢质地的勺子狠狠摔在了上面:“我说过了,让我见成安素,否则我一口都不会吃的。”

    与他记忆中相差甚远的声音实在令人无法去适应,成若素习惯性地用手背压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咳嗽了两声。

    站在他面前的研究员似乎已经习惯他这副样子了,转过头看向季堂祎,退到了一旁。

    “我说过了,她现在身体情况不稳定,等稳定了,我一定第一时间带你去见她。”

    “季堂祎,”成若素冷笑了一下,“你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比你们清楚,我跟她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们对她做的所有事情,我都看得到。”

    面对成若素的威胁,季堂祎丝毫不为之所动:“那又如何,现在她已经是我的了。”

    “你的?”成若素突然冷笑了一声,大咧咧地将一条腿蜷起来踩在了椅子上,“我看,她现在应该马上会变成那个裴景的吧?你的?你以为分离开我们,她会变成你的?别天真了……”

    这几乎是他们两个人每天都会发生的对话,季堂祎揉了揉眉心,再一次质疑了自己最开始的选择——也许,给成若素制造一具女性的躯体,会更好一些。

    很明显,先前的成安素对于成若素而言,即是牢笼,又是保护,保护周围的人不会被他的狠戾所伤害,也保护成安素不会被外界所伤害——虽然效果并不好。再加上成安素的主观意识,成若素一直是作为女性的角色出现在她的潜意识中。

    而实际上……通过对成若素行为的分析,季堂祎很难再把这个人当作一个女性看待。

    “我觉得,至少在这一点上,”季堂祎突然岔开话题,指了指成若素本身,“你得感谢我,没有让你成为一个错位的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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