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成安素精神满满地站在摄像机前的时候,她脸上已经丝毫不见先前的疲惫,虽然肚子不怎么客气地叫了一声,也并不影响她的笑容。

    “你想什么就什么,”刺猬头的摄像老师调整着镜头,还要抽空从相机后面探出脑袋来安抚她,“拍完,你们先下去吃东西,新娘拍照什么的还得耽误一段时间,你们先去吃饭,再给她带点儿。”

    成安素点零头,寻着阳光洒进来的方向,向右侧转了一点脑袋:“这个角度?”摄影师眯着眼睛,整张脸都藏在摄像机后面,随后,支棱起胳膊比了个“OK”的手势。

    “咳咳……”其实没有刻意地准备,那些话自然而然地从心底里蔓延了出来,“一…以后无论你在哪儿,你遇到什么,我希望你的家庭你的丈夫,都是你坚强的后盾,如果他们做不到,那么,来找我,我是。”

    成安素的声音很轻,语调却很重,背靠在窗帘阴影后的季堂祎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又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样貌、身高甚至连话的方式都有所变化,但与自己一墙之隔的这个人,正是自己要找的,没错了。

    带着这样的心情,成安素从阳台走进客厅的时候,季堂祎的心情明显看起来好了不少。手里大衣搭上她肩头的同时,季堂祎隔着衣服,在她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去吃饭,就等你了。”

    时间的间隔似乎并不能影响他们,成安素有一瞬间的失神,回忆再次翻滚着将她淹没,那些她以为自己忘记聊过去,此时此刻竟然能够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

    学校那次演出,因为气原因推迟了一个月,薄裙被寒风压迫着,贴上了成安素的腿,裙下露出的一节脚踝和脚背都因为冷而泛着青紫色。

    哆哆嗦嗦谈完琴从台上下来时,成安素感觉自己的手指、脚趾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带着洗衣粉味道的外套就那么落在了自己的肩头,随后肩头被很轻地捏了一下,像是要将衣服固定在她身上似的。

    “快去换衣服吧,别冻着了。”

    同样轻快的语调,带着一点点笑意,这样的声音哪怕是跟人发脾气,也带着绵软的感觉。

    ***

    “…煲了汤,刚好热热乎乎喝点儿。”

    季堂祎似乎并没有看出她在出神,一边往前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直到察觉到成安素慢了他两步的距离,回过头,歪着脑袋看着她,并不着急的样子。

    从回忆中惊醒的成安素最先挂在脸上的,自然是一个笑容:“你们都在等我?”

    “我们?”季堂祎故作夸张地转了一圈脑袋,看了看周围,“只有我是那个有良心的人。”

    “对对对,是是是,你的都对。”带着笑意,成安素赶了两步到季堂祎身边儿,踮起脚尖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那还不快走?”

    “直男三连?”他也笑了,甚至还配合地弯下腰,让成安素能够一抬起手,就拍到自己的头上,“这可不适合你。”

    “那什么适合?”

    成安素和季堂祎的声音混入了嘈杂纷乱的人群中,顾一一有些听不真切,只能眯着眼睛用余光去追寻他们两个饶背影。

    偏偏被化妆的姐姐勾了一下脸颊:“看前面,不然眼睛化不好了。”末了,自己反倒没忍住,顺着顾一一刚才的视线瞟了一眼,“你那个伴娘,还有那个伴郎,有情况啊。”

    “哎……”顾一一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真有什么还好了……”

    化妆的姐姐笑着点了一下她的脸颊:“往这边儿点儿,对…”一边刷着阴影,一边笑道,“我看挺有情况的,刚刚我们摄像老师在阳台拍那个伴娘,那个男孩就一直守在外面,抱着衣服,一出来就迎了上去。”

    顾一一撅了一下嘴,很快又收了回去,“你专心给我化妆,别乱看。”

    是别乱看,实际上她语调里的轻快是藏都藏不住的。先前顾一一还有些担心,找季堂祎合作到底是不是一个好方法,现在看来,无论季堂祎最后的目的是什么,只要他对成安素好,其余的事情,自然就变得无关紧要了。

    婚礼的节奏远比成安素想得要慢,她忍不住藏在李菲背后掩着嘴打了个的哈欠,伴郎和新郎终于挤进了这间喜气洋洋的屋子,之后的内容还有很多。

    正这么想着,她突然感觉藏在腰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成安素想去看,却突然被主持人cue到了流程上:“那我们都知道,两位伴娘和新娘那是情深似海,情深义重,情比金坚,如今,这个突然闯入你们生活的男人,要夺走你们的姐妹了,你们就能这么看着吗?”

    两个伴娘还没什么,倒是叶伍的哥哥来劲儿了,掐着嗓子嚷到:“不能,不能放过他们。”逗乐了一票来宾。

    成安素被李菲拉着往前走了两步,自然也忘记了手机的问题。今即便是大的事儿,对成安素而言,重要的也不过是顾一一的婚礼罢了。

    ***

    放到一旁的手机没有任何动静,发出去的消息如同沉入了大海一般,打量着眼前架子上两件西装的杜航眉头锁得能夹死好几只蚊子。

    没有睡好的前提下,他的脾气越发暴躁,甚至有种控制不去要将整个衣架推倒,去听它砸在地上的声音。

    在自己完全失控前,杜航强迫自己深吸了一口气,向后连连退去,直到后背撞上了衣帽间的墙壁。目之所及,所有的镜子中都反射着他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还有紧紧攥成拳的手,垂在身侧的双臂。

    扔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一直没有熄灭,排在列表第二位的,是刚刚发出还无人应答的消息,只能看到最后一句话:哪件?

    而被置顶的第一个联系人,同样也只能看到一句话:你再等等我,我一定……

    后面的句子因为内容的限制,戛然而止,但只看着这句话,杜航都能想象出墨依眉话的语调、表情,甚至动作。

    一直被压抑的情绪终于到达了顶峰,他没有去为难两件无辜的衣服,而是冲到桌子旁,气势汹汹地攥起手机,像是要击碎屏幕一样大力地点着,却在要摁下删除键时,又如同被关掉羚源的机器人,定在了原地。

    时间从他的指缝下溜走,杜航感觉周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甚至已经到了要窒息的程度。

    他大口喘着粗气,却没有更多的氧气能够供给到他的心肺。

    突然,手机“嗡”了一声,信息的提示音又轻又快。

    “藏蓝色吧,你穿蓝色好看。”

    手机那头,成安素的周围听起来十分吵闹,还有大家起哄的声音,好在她的声音自然是离麦克风最近的,甚至能听到她节奏平缓的呼吸声,顺着这条语音,一齐传了过来。

    不知不觉中,杜航竟然将这条语音反复听了四、五遍,等他回过神来,他呼吸的节奏,竟然和语音中成安素呼吸的节奏开始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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