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中一来到监武所的议事大堂,便是指着陈攻一顿告状。

    但没想到的是,坐在上首的首辅苏居央却是纠正道:“是人证!不是嫌犯!”

    这句话,让座中所有人面色都是一怔。

    不论是对武侯之位觊觎已久的陈散,还是第一次出现在监武所内的湖阳公主。

    他们都仔细打量首辅苏居央,细细体会这句话中的用意。

    这已经是苏居央第二次强调陈攻不是嫌犯了。

    难道陈攻竟然是得到了首辅的偏袒不成?

    立刻有人想起了陈攻如今的居所在柳荫巷。

    柳荫巷是整个京城中最一宅难求的地段。

    而犹记得当初将这处宅子赠送给陈攻的,似乎正是出自京城苏家!

    意识到这一点后,议事堂中很多人的神色又是变了一变。

    陈攻此人,到底还有多少人们不知道的底牌?

    当初武侯陈陶就莫名其妙地偏袒陈攻。

    这已经让不少人心中存了嫉恨。

    如今陈陶虽然死了,陈攻难道又受到了首辅苏居央的偏袒么?

    众人心中虽然如此猜测,实则事情并非如此。

    虽然陈攻如今带着十番队居住的宅子,是从京城苏家送出的。

    实则这宅子属于苏居央的幺孙苏问心。

    而苏问心作为江东城太守,早就把陈攻当作大英雄看待。

    苏问心年纪虽轻,但是过惯了富庶的生活。

    所以一处柳荫巷的宅子,在他眼中并不多珍贵。

    反而是要他眼看着江东城的大英雄陈攻在京城中无地可住,才显得太不仗义。

    柳荫巷的宅子是苏问心送出手的,作为首辅苏居央,却并不知道这回事。

    京城苏氏家大业大。

    区区一套柳荫巷的小宅子,并不在苏居央的眼中。

    但要说苏居央全然不知陈攻,倒也不尽然。

    陈攻在京城的时间并不长,但也已经做下了不少大事。

    更有几件直接惊动了京城皇族。

    作为首辅的苏居央,自然也已经将陈攻看在眼中。

    但他们两人一文一武,苏居央虽然知道陈攻此人,却也对他没有再多留意了。

    至于今日在议事堂中,苏居央反复强调陈攻不是嫌犯而是人证。

    实则是出于他严谨到有些刻板的性子。

    别看苏居央已经位极人臣,是一个通晓屠龙之术的智者。

    但他仍旧改不了自幼养成的性格。

    任何人、事,只要在他眼中看着别扭,他就一定会出言纠正。

    所以苏居央连续两次出言强调陈攻是“证人”而不是“嫌犯”,确实是因为在苏居央心中,陈攻的嫌疑并未大到能成为嫌犯。

    无论如何,只因为首辅苏居央的两句话。

    这议事堂中众人的心思都如花结一般,转了几十个弯。

    或许只有苏居央与陈攻二人,始终保持着平和心境。

    而苏居央更是浑然不觉一般,开口问陈攻道:“陈队长。本官也不隐瞒。

    今天早晨,一番队的番子木通死在监武所密闭的客房内。

    有人说木通昨天最后一个见的人,正是你。

    是也不是?”

    苏居央人长得严肃,说起话来更是一板一眼。

    陈攻也是面色平静地点头回答道:“没错。”

    仅仅两个字的回答,言简意赅。

    却是让监武所中又发生一阵窃窃私语。

    大家心中都是惊叹,木通暴死之案,难道真的与陈攻有关?

    在监武所中与陈攻关系较好的番队长,如七番队长国和韵,都为陈攻捏了把汗。

    他心中甚至觉得,若是陈攻否认见过木通,别人反正也拿不出什么确凿证据。

    陈攻反而能省去不少麻烦!

    而苏居央的面色变得更为严肃,他点了点头继续问道:“木通作为一番队的番子,找你这个十番队长,所为何事?”

    这一句话问出,监武所中彻底静了下来。

    大家都是屏息静气,要仔细听陈攻如何回答。

    而陈攻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神色道:“木通来到柳荫巷,询问我是否能够加入十番队。”

    这话一出,如在滚油锅里倒入冷水一般。

    一下子众人都是炸了开来。

    连眼睛一直飘在屋顶上的湖阳公主,也不由将一双美目再次停留在陈攻身上。

    她一张白皙的面孔上神色微微吃惊。

    似乎没想到陈攻会说出这番话来。

    确实,如果木通找陈攻,真的是为了加入十番队的话。

    那么这实在难以在众人面前启齿。

    如果陈攻所言非虚,那么木通的行为在众人眼中便是不忠。

    对一番队长柏春厚不忠。

    在这个屋中,大家虽然都已经知晓,木通忽然在密闭的客房里暴死。

    但是知道木通曾找过陈攻,并且想要加入十番队的人并不多。

    剩下的这些番队长们都是面面相觑。

    京城监武所中,如果说最大的忌讳是从番队长手中夺取用人的权力。

    那么第二大忌讳就是从别的番队队长手中挖人了。

    监武所已有三百年的历史。

    其中番队长与番子们也不知道换了多少茬。

    若说从来没出现过互相挖角的事情,那也不是。

    但多少都要加上掩饰。

    如陈攻这样直截了当将话说出的,那还真是第一次。

    而苏居央的眼神变得更加敏锐。

    如刀刻一般瘦长的面孔紧紧绷着。

    他继续追问道:“那你是如何回答他的?”

    陈攻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旁人的神情。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让木通先去与一番队长商量了再说。”

    “混账!”陈攻的话刚说完,却听到一人愤怒咆哮。

    这人的声音显然已经上了年纪。

    大家的目光瞬时都投向了坐在苏居央下手那人。

    此人年纪有些大了,看着或许五十多岁。

    他身板如今有些瘦弱,从前却也是一个肌肉虬结,身材昂藏的汉子。

    这人正是一番队长柏春厚。

    就见柏春厚头发已经花白,脸膛瘦弱凹陷,面上胡须也已经发白。

    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药味,似乎终日在用汤药续命一般。

    但是他听了陈攻的话后,一拍扶手,口中暴喝出的那声“混账!”

    听着却还是中气十足。

    显然就算是一番队长柏春厚如今身体不如往日。

    但作为一阶武者的实力仍旧还在。

    就见这个柏春厚的双眼本来凹陷。

    如今眼珠子却是愤怒地瞪出,一副要生啖陈攻之肉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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