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春厚眼看实情已经被人推断得差不多了。

    已经是无从反抗。

    他忽然一冲之下,将毫不会武功的湖阳公主抓住。

    柏春厚一双手掌掐在湖阳公主洁白的脖颈上。

    他一双凹陷的眼睛浑浊中带着恨意,看着屋中每一个人。

    柏春厚作为贵胄子弟,一路过得顺风顺水。

    家族齐辈中只有他一个男丁,所以也顺理成章地继承了家业。

    除了生母是个从辽国来的婢女,地位不高之外,再无别的遗憾。

    这生母从小便不被允许出现在柏春厚身边。

    两人之间没有什么感情。

    最后生母不明不白地再也没有消息。

    柏春厚知道是家族中的长辈做主,将其生母悄悄处理了。

    被寄名在大母之下的柏春厚,甚至暗中松了一口气。

    从此以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柏家长男。

    什么庶出身份再也困扰不了柏春厚。

    只是柏春厚自幼就知道,他身上有一种古怪气味。

    这种气味,其余的大梁人身上都没有。

    这气味随着柏春厚年纪越大,越是浓郁。

    就算他如何洗澡,也无法将这气味洗去。

    家中仆婢从不提这事。

    但却越来越成为柏春厚的心病。

    平日里大母对柏春厚还算是慈祥。

    只是夏天衣服变薄的时候便不愿意多见柏春厚。

    婢女们每天都做好多香囊给柏春厚佩戴。

    这些用意,他也不是不明白。

    从长大开始,柏春厚自己也变得格外小心。

    除了多穿衣、勤洗澡外,总是用各种香味掩盖。

    终日刻意小心之下,倒是并未在人前露馅。

    而随着年纪衰老,他身上的气味也在逐渐变淡。

    柏春厚四十多岁以后,梁辽辽国开始交恶。

    皇帝不知为何,疑神疑鬼地到处逮捕“辽国奸细”,杀了好多人。

    柏春厚虽然随着年龄,身上体味渐渐减轻。

    但他终究担心身份被揭破,也会被认定为辽国奸细。

    柏春厚本来就是贵族,并不担心生计。

    就算不去监武所接活,也能过得衣食无忧。

    所以之后他便索性不再前往监武所。

    平日实在要见人,也只用药味与檀香味掩盖。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也算是安然无恙。

    虽然因为连年都有战争,京城中人对辽国人之恨越来越强烈。

    但是总算一直未波及到柏春厚的身上。

    每当柏春厚听闻又揪出了一个“辽国奸细”,得知他们连审问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拉去砍头。

    柏春厚心中都有一丝丝后怕。

    谁知他如此小心,还是一朝翻船。

    柏春厚没有想到,多年前收留的一个番子,却最后成了杀人的蛇。

    柏春厚身上的气味,其余的梁人并未闻过。

    但同样作为梁辽混血,木通只要闻到一点,就已经明白了柏春厚的身份。

    只是木通从未向外人提起一点半点罢了。

    就连与木通渊源最深的湖阳公主,也不知道柏春厚竟然也流着辽人的血。

    只是时隔多年之后,走投无路的木通还是找到了柏春厚。

    如果木通想要维持自身的境界不跌落,就必须有足够的钱。

    但他绝对不愿意再去麻烦湖阳公主。

    木通若是和湖阳公主太过靠近,只会让她在京城中无法立足。

    而当木通求靠陈攻的时候,却得到陈攻这样的回复:“先去与一番队长商量过后,再来找他。”

    虽然木通也知道,这是陈攻给他的一个软钉子。

    作为一番队长,柏春厚是绝对不会同意木通跳槽的。

    但是木通心中却是觉得,他并非完全没有机会。

    他手中还捏着柏春厚一个没人知道的秘密。

    柏春厚是辽人之后!

    木通心中决定,若是不试这么一试,自己今后的境况也是凄惨。

    倒不如堵上一堵。

    所以木通才留书一封,请柏春厚到监武所的客房来见面。

    而见到柏队长之后,木通便把心中积压的秘密全部托出。

    最后木通大着胆子,请求柏春厚同意自己跳槽。

    对于木通来说,他想要的只是跳到十番队去。

    而对于柏春厚来说,自己最不可告人的秘密非但被人得知。

    那人还有可能带着秘密,成为别人的心腹。

    这绝对不行!

    在那一瞬间,柏春厚就已经决定要杀死木通。

    他心中稍微一转,嘴上并未立刻拒绝,只是不停地劝木通喝酒。

    木通作为梁辽混血,酒量其实不错。

    但是架不住柏春厚的酒量更好。

    两人各怀心思喝干了好几坛酒后,柏春厚终于把木通灌醉。

    他与木通打了招呼后假意离开。

    直等到木通在内关了门窗,躺到床上终于不省人事之后。

    柏春厚才悄悄爬上气窗。

    他已经在等待的时间里找到几幅绳索。

    别看柏春厚已经半百年纪,武功却从未落下。

    作为一阶武者的他,悄悄通过气窗将木通的床升到屋顶。

    接着他一掌按在木通的胸膛之上。

    这让柏春厚寝食难安的家伙,立刻便被重手法打死。

    柏春厚一边狞笑着看木通不断从口中喷出鲜血。

    双眼泛白不可思议地看着柏春厚的面孔渐渐远离。

    一边小心将木床用绳索放下。

    在木床着地之后,柏春厚将绳索松开,带出气窗。

    他耐心等到自己手下番子巡防的时候,才装作漫不经心地离开。

    这一番布置虽然是在紧急之下完成。

    但是柏春厚自忖没什么破绽。

    那名巡防的番子,对自己忠心耿耿,绝不会出卖柏春厚。

    等过段日子没人在意木通之死后。

    便想个法子让那名巡防番子彻底消失就成了。

    一切本该顺利的!

    没想到一步一步被动之下,竟然沦落到这番田地!

    柏春厚心中如何不气恼!

    他虽然抓了湖阳公主,脑内还一片混乱。

    只想着若是乖乖拘捕,自己有辽人血统又被揭穿,这一回是必死无疑了!

    索性先抓一个垫背的,就算是最后难逃一死,也不是他一个上黄泉。

    而这湖阳公主,正是最适合同他一起死的人。

    柏春厚用警惕的眼神看着众人。

    这时候首辅苏居央面色郑重地开口劝道:“柏队长,你这时何必殃及无辜!

    快将公主放了再说!”

    而柏春厚听了这话,像是被激怒了一般。

    他手指用力,鲜血顿时从湖阳公主的喉头流了下来。

    柏春厚双眼发红,嘶哑的声音怒吼道:“殃及无辜?

    今日种种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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