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珣他今天这样高兴,是因为和心上人一起游了湖吧,看来他还真是很喜欢那位万娘子。

    小县主今天也很高兴,拿出了那块帕子,想了想,绣了个粽子上去。

    没有完全剥净,粽子下面还垫着碧绿的箬叶,粽子上被切了一刀,露出了里面大枣的蜜色。

    这是她长这么大,吃过的最甜的一个粽子。

    他们用完晚膳,还在泮月楼的窗前站了一会儿。白日已尽,曾经有过的喧闹,在灞水水面上打了几个转儿,渐渐的远去了。

    华灯初上,灞水上行船的忙碌变的越加具体,不断的有明灯远去,也不断的有明灯近前来,永远都不会止歇。

    柯明叙在看行船,小县主看了窗外一会儿,却只是怔怔的在看他。柯家叙郎,这个名头在燕京,甚至整个燕梁都是很大的。

    可她之前居然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每日只计较着吃喝玩乐。可她一注意起来,便再也放不开了似的,连眼神挪一挪,都不舍得。

    她从前都觉得自己是个孝子,别人也当她是个孝子。这样她犯起错来,别人也不会认真跟她计较。

    她现在却有些遗憾自己的年纪太小了,连春宴都没有办过,更别说是提起亲事了。

    她甚至到现在也还不清楚他到底有没有妻子,有没有和人订婚,距离她及笄也还有许多年,在这些年里,他又会不会喜欢上别的女子。

    想到这里,她觉得她的心好像有些痛似的,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

    柯明叙看行船,似乎是真的看的很认真,也或许是他早已经走了神,所以居然一直没有发现景瑚一直是看着他的。

    等他反应过来,转头看景瑚的时候,先是有几分莫名,而后多出了几分笑意,伸出手,替她拂去了下巴上黏着的一颗糯米。

    “怎么吃东西吃到了下巴上,自己也不知道?”

    景瑚原来有几分莫名其妙的泪意,此刻也化作了羞窘。她好像向来感官就有些不灵敏,小时候便是这样。

    这糯米应该是方才吃粽子时黏上的,她倒是真不知道。

    站在窗前吹过夏夜的风,他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她感觉不到下巴上黏着糯米,却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温度,这实在也是奇妙的体验。

    景瑚没有说话,柯明叙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方才的行为不妥,于是便道:“时辰已经不早,太子大约不会回来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心里虽然有些难过,可是这难过也并不是对着他的。她想要下次再出门,再见到他,今日便该乖巧些。

    所以小县主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高高兴兴的让他送了自己回府。

    想到这里,她又在那粽子旁边绣了一颗白胖的米粒。也不知道将来她把这块帕子还给他的时候,他能不能想起来这件事。

    是他第一次主动碰她呢。虽然只有片刻,没有她牵着他往花园走,往芳时轩走的时间那样久,可是她也把那一个片刻珍藏在心里了。

    绣完了米粒,也到了就寝的时辰了。往常她没有心事,总是静静的望一会儿帐顶,闭上了眼睛,很快就能睡着了。

    可是她现在是一个有心事的小县主。她又想起了夜间在泮月楼她思考过的那个问题。

    若是柯明叙没有妻室,那自然是最好,就算将来要说亲,她好好想想办法,也不是没有法子等到她能与人定亲的时候。

    可若是他已经有了妻子,她又该怎么办。总不能逼着人家和他和离,自己去做个续弦吧?只怕父王和母妃是不会答应的。万一……万一他还有孩子?

    想到这里,她立刻就坐了起来。外间的丫鬟豆绿听见了动静,忙忙的亮了银缸进来察看她有什么事。

    小县主原来想说无事,只是她心里也实在有些烦躁,便问她,“豆绿,你有没有喜欢过别人啊?”

    豆绿觉得有些莫名,回答的却很顺畅,“有啊。”

    景瑚一下子来了兴致,忙追问她,“你喜欢谁?他是什么样的人?”

    豆绿把银缸放在一旁的桌上,走近了小县主,“奴婢最喜欢县主,县主是什么样的人,您自己知道的呀。”

    景瑚听完,不觉有些失语。她的丫鬟,不喜欢她,还能喜欢谁去。

    况且她自觉对她们不错,虽然每次把她们捉来抹骨牌,总是要赢了她们几个月的月钱,宝蓝还因此急的要哭,不过后来她又赏了她们别的东西,也不算是占了她们的便宜。

    可她问豆绿的不是这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哪种喜欢啊?”豆绿瞪大了眼睛,她觉得自家小县主这阵子有些奇怪。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对了,她有半个月没有抹骨牌了。

    “是像喜欢抹骨牌那样的喜欢吗?可是豆绿对小县主的喜欢就是这样的呀。豆绿陪着县主的时间,要比县主抹骨牌的时间还多。”

    景瑚看了豆绿一眼。她从前就知道这丫头有些憨憨的,没想到她比她大了两岁,却好像在这些事上比她还要不开窍似的。

    横竖也是睡不着,与其胡思乱想,不如给自己找点乐子。

    景瑚搓了搓手,“豆绿你去,把绀青和宝蓝都偷偷的叫来,咱们抹骨牌玩儿。”

    豆绿心想,小县主终于正常一些了。往常她被禁足,白日防着侧妃娘娘要过来,都是夜里找她们的。不过——

    “绀青姐姐只怕未必愿意来呢,不是奴婢说您,您上次赌的也太大了些,把宝蓝姐姐一年的俸禄都赢完了。”

    “虽然后头赏了镯子给她,可主子赏的东西,到底不好随意拿去换钱,她这阵子日子也是难过呢。”

    景瑚忽然觉得一阵悲伤。她这个做主子的缺钱使,她的丫鬟也缺钱使,还真是同病相怜。

    不过,她从枕边拿起方才三哥景珣给的荷包,“你主子我今天有钱,就拿我的钱赌!”

    算来算去,光靠抹骨牌赢钱还是太慢,好像还是这个三哥手里的钱最好骗,她是不是该想点办法,多从他手里骗点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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