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七是景瑚的生辰,往年多是请了与她交好的小娘子来永宁郡王府做客。又因逢着七夕,总要在园子里做些与节日有关的事情。

    拜月,穿针,抓喜蛛,过节总是让景瑚觉得快活。

    可是今日已经是七夕正日,她那日和柯明叙提了提她的生日,他却也仍然没有什么动静。

    她倒也不是盼着七夕也能如端午时一样和他出门同游,只是想着,他也该记挂着这件事,给她送点礼物来的吧?

    她不缺金银财物,不缺首饰脂粉,就是缺了他用心挑选了,送给她的一份礼物。

    景瑚在芳时轩枯坐了一上午,一心一意只想着柯明叙。好不容易捱到了午时,才等来了从外院回来的豆绿。

    “小县主,这是门上的张娘子刚刚送来的,说是柯太师府送过来给您的芳辰贺礼。”

    小县主纵然左右逢源,和柯太师府的人可没有什么交情,只除了柯明叙。

    她一下子高兴起来,历时便要拆那礼盒。

    这礼盒是长条形的,想来不是画,便是字,她好不容易拆开了,却果然是一幅画。

    画轴是白玉的,雕琢成了栀子花的样子。她一展开画轴,先是闻见了一阵清雅的花香。

    柯明叙画的是那一夜长安殿外的花园,一侧是能与景瑚比肩的栀子花树,中间有鹅卵石铺就的道路,道路另一边是一丛低矮的茉莉花。

    月光明亮,浮云寥寥,小路一直向前延伸,画中之意也不尽。

    画轴上面是他题的字,并不是什么诗词,只是“谨祝芳辰”这四个字而已。他写的是小楷,工整有力,景瑚伸出手指,沿着他的笔迹描画了好几遍。

    字如其人,他是这样方正的君子。

    画轴中却还有一张浅云色的谢公笺,前几年燕京曾很流行用这笺纸写信。

    她也曾叫下人去买了许多回来,只是又懒得写字,一封信也不曾寄出去,那一叠谢公笺,最后全被她拿去喝丫头们剪纸玩了。

    只有柳黄觉得是暴殄天物,她就另赏了她一叠收着。

    柯明叙写在这张谢公笺上面的文字,她全都看不懂,大约是什么异国的文字吧。这是欺负她没怎么读过书么?

    不过这样的文字,就算是去翰林院纠个老学究出来,恐怕也不能懂吧?

    那他写了这些给她,是为了什么?

    景瑚很快想起了宫宴那日,她说她最喜欢你来我往。她给了他提示,告诉他七夕是她的生辰。

    那这谢公笺,是不是他为她准备好的下一步?

    她的心即刻便变的雀跃起来,将近一个月的等待,等来的是一个让她欣喜不已的结果。

    豆绿见她将那张谢公笺捧到心口,一脸的甜蜜,有几分疑惑起来。从前小县主只会为了抹骨牌赢来的银子和博彩阁里新买回来的骨牌这样开心。

    她的语气很迷惑,“小县主,这是谁送过来的东西啊?柯太师府不是大奶奶的娘家么,怎么会给你送东西?”

    景瑚心情好,转过身去用手指勾了豆绿的下巴,“你家小县主我人见人爱,既然是过生辰,有人给我送礼,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豆绿早被她这样调戏习惯了,下巴搁在她手指上一动也不动,“哦,奴婢也就是随便问问。”

    “那小县主这幅画要挂起来么,还是让奴婢收好。”

    她摆出了无所谓的态度来,景瑚反而更要逗她,“不许随便问问,要仔细的问。你快再问一遍这幅画是谁送来的。”

    豆绿从善如流,“小县主,这幅画是谁送来的呀?”

    景瑚稍稍满意,“是这燕梁开国百年,最年轻的状元郎送来的。”

    这下子豆绿有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惊讶,“是小柯大人吗?小县主什么时候和他有交情了?”

    小柯大人?是了,他祖父是柯大人,他自然是小柯大人了。她倒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称呼他,就和“小县主”一样,是“小”字辈的。

    比“柯世兄”要好玩的多了,不错不错,下次就这么称呼他。

    景瑚还要继续逗逗有些憨气的豆绿,她做出夸张的神色来,“豆绿,不是吧,你怎么连这件事情都不知道,亏你还自诩是和我最亲近的丫头呢。”

    “你去随便问问柳黄她们,就问柳黄好了,她一准知道。你最近当差也太不上心了,我和小柯大人你来我往的都过了三个月了。”

    要问别的丫鬟,她们也是不太清楚的。也只有柳黄,长安殿外的那一夜服侍在侧,又生的聪慧,想必也猜出几分来了。

    从前的确是豆绿最了解她,是因为她什么事情都告诉她,好让豆绿给她做个好帮凶。可这件事她心里却一直是忙忙乱乱的,所以不曾和她说过。

    她也最了解豆绿,她这样一说,她肯定一下值就会去找柳黄了——哪怕先遇见了绀青和宝蓝她们,她也是会找柳黄的。

    行事不懂得拐弯,说的就是豆绿这种人。

    豆绿的脸色果然就大变了,忍不住嘟了嘴,看起来很难过。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景瑚也不能真把人家小姑娘弄哭了,她还是懂得怜香惜玉的。

    就忙摸了摸她的头,“好豆绿,是我在逗你呢。我和小柯大人相识也不过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

    “我和他一起的时候你都不在,回来时也没和别人说,你当然不知道了。不怪你,不怪你,别哭。”

    豆绿看起来还是有几分难过,这样捉弄她,不过碍于她是主子,所以才没有开口说她罢了。

    “那小县主方才说,宝蓝,绀青还有柳黄姐姐都知道了,只有我不知道。”

    景瑚只好道:“也是骗你的,宝蓝和绀青都不知道,只有柳黄姐姐因为曾经服侍在侧过所以才知道的,真的不怪你。”

    “好了,别难过了,快去替我把这幅画挂起来,就挂在宴息室的中央,我要天天都能看着它。”

    豆绿就收了戚容,忙忙碌碌的找人挂画去了。

    只剩下景瑚一个人还坐在桌前,抱着那张谢公笺,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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