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已经行完,清柔与今日成亲的景珣年纪差的多,平日也不怎么走动,所以她是并不去新房里凑热闹的。

    此时她就还在西边的偏厅里等着景瑚。

    小县主刚会过心上人,自然是春风满面,只是怕又被清柔看出什么来说教一通,所以勉强忍住了而已。

    清柔一见她过来,便站起来,“你方才是做什么去了,如今礼仪都行完了。你可要去你新嫂子那边看看?”

    就是她亲哥哥景珅成亲,她也没花了多少心思去洞房里玩的,今日她自然更不会了。

    景瑚就甜甜的笑起来,“我哪里也不去,先回芳时轩,我们坐着说话,待会儿开席了我们再出去。”

    清柔虽然有几分狐疑,但她到底没说什么,就和景瑚挽着手回了她住的芳时轩。她身后那个她大嫂的丫鬟一直低眉顺眼的跟着,景瑚虽然心里有些烦,也只好先罢休。

    回到住处,景瑚就开始张罗着要换衣服。上午穿的这件衣裳好看倒是好看了,只是走在人群里也太显眼了些。

    她就挑了一件浅云色绣百蝶穿花纹样的褙子。头上的红宝石花冠也嫌太打眼,就换了一个东珠制的。

    她下午还要去见她的小柯大人,实在太素净了,她也觉得并不好看。

    她用敕勒语说的那句话翻译成汉话就是要他好好看看她给他的纸片,后面又用汉话说了一遍,是怕自己敕勒语说的不好,他没有认真去看。

    而那张杏红色的谢公笺纸,则是约他下午在男宾那边的花园里相见。

    永宁郡王府的戏台离那里很远,下午无事,宾客大约会聚集在一起看戏或是抹骨牌。

    上次他给她的那张谢公笺她好好的珍藏着,这一个月来频繁的往定国公府跑,去跟周先生请教,早已经能将这段话说的很好。

    但她还是想让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小柯大人说这段话给她听。

    平日里清柔的话就不太多,今日又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她就更是沉默了。和景瑚坐在一起用膳,也总是出神。

    用过了午膳,她就让人服侍她去芳时轩里休息了,自己则说要去永宁郡王太妃那里抹骨牌。

    这是她最爱做的事情,清柔当然也不会怀疑。她安顿好清柔,便先往楔园去了。

    如今已经是八月,是桂花开的最好的时候。她选了这个楔园,一个原因是离男宾所在的院落很近,不必弯弯绕绕,柯明叙过来很方便。

    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楔园里的桂花开的最好。六月时的栀子花与茉莉花早已经谢尽了,四时花草,各有各的美丽。

    小县主此时最喜欢的花,自然就是这桂花了。

    她梳头用的头油便是桂花香的,但是真正盛开在树上的花朵散发在空气中浓淡错落的馨香,当然也和早已经采摘下来,制成头油的桂花是不一样的。

    她本来坐在一旁的石凳上静静等着他,此时也坐不住,站到了花树下。

    偏偏她又是不老实的性子,站了一会儿又站不住,伸手想去折花枝。她父王永宁郡王生的高大,府里的花草好像也格外是如此。

    好好的一棵桂花树,长的这么高做什么。

    攀了半日攀不着,一时间脾气上来,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跳起来去折,只能碰见一点花枝,椅起来,落了一身簌簌花雨。

    “小县主且让开些,让明叙代劳吧。”

    桂花的香气太浓了,将他身上的清冽香气都掩盖了去,她没有发现他走过来了。

    他让她让开些,她一时间却也忘记了让,仰起头看着他为她折了一枝顶端的花下来。

    他抬起头的时候,日光穿过桂花的枝叶,斑斑驳驳的落在他脸上,不仅不曾削弱了他身上如谪仙人一般的气质,反而让她觉得有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柯明叙把折下的花枝递给她,她才回过神来。她的目光还是有些痴,落在他面颊上不曾移开,她开了口,“若我去年此时就已经识得小柯大人就好了。”

    那时候他还没有金榜题名。

    景瑚没有等他追问为什么,“蟾宫折桂,金榜题名,这一枝桂花,是小柯大人为我从月宫中折下的吗?”

    柯明叙微微笑起来,语气很温柔,好像在哄一个孩子。

    “月宫里太冷了,也太孤寂,小县主属于这处人间,长在花柳繁华之地,月宫里的花朵是清寂之花,并不适合你。”

    小县主塞给他的那张谢公笺,即便她不嘱咐,他当然也是会看的。能让她这样跑过来把这张纸笺送给他,他怎么可能不好好看看。

    那上面的文字是敕勒文,看起来有些幼稚的字体,每一个字都如画画一般,写的珠圆玉润,让他想起端午节时她送她的那个荷包上的纹样。

    她一定是很喜欢她如今的生活的,心中有愤懑的人,想象中的东西也不可能那么可爱,让人越看越觉得有趣味。

    从前也有人夸过他,总是能把很平淡的生活也过得有声有色,那时或许如是。

    可年纪增长,阅历增长,见过太多人世间的不平之事,生活的一角,总归是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郁气的。

    小县主年纪还小,又生在这样的地方,或许这些事一辈子都会离她很远。

    刚看完那张纸笺的时候,他其实是有犹豫的。小县主年纪还小,做事没有分寸,没有人会认真和她计较,她自己更是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可他早已经及冠了,如何能不知道在这里与她这样相见是不妥当的事情。但他好像总是不想让她失望,她笑起来的时候那样天真,是他早已经失去了的东西。

    他对小县主的欣赏与好感当然谈不上男女之爱,但这世间的情感,总是有几分能共通的。

    所以他给自己找了理由——送一张纸笺她已经跑到了外男聚集之地,还特意嘱咐了自己要好好看看,若是他看了纸笺却不曾依言来寻她,她岂不是更要闹出事情来了。

    是成全她,其实也是成全他自己。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