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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沈秋师兄,你是不知道我这大半年是怎么过的。”

    在路边高地上,天色将晚,便有墨门中人生了两堆篝火,李家伙计也拿来食物饮水,还专门用药草泡了茶。

    在一堆篝火边,李义坚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头上,褪去上身衣服,精赤着上身,大声谈笑的对沈秋说着话。

    在他身边,李家管事正在为少爷处理手臂伤口。

    那伤口并不深,也没伤到筋骨。

    只是那些流民用的竹枪多有锈蚀,便要用心处理伤口,免得感染,或者更糟,留下破伤风之类的病。

    “你们离开洛阳后,我被老爹困在家里,足足3个月!”

    这李家少爷一脸晦气,他用另一只手拿起酒壶,递给沈秋,又喋喋不休的说:

    “好不容易解了圈禁,老爹又不许我远离中原,便只能在洛阳附近的商号走一走。”

    “我走镖呢,不能喝酒。”

    沈秋用木棍拨动篝火,拒绝了李义坚递来的酒。

    后者耸了耸肩,也不在意,反正在他心里,沈秋师兄就是个脾气古怪的人。

    他自己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又把酒壶递给身边那沉默的伴当,后者看上去和李义坚关系不错,接过酒壶便灌了一口。

    “你既在中原地区行走,又是怎么来这潇湘之地的?”

    沈秋身边的青青丫头,一边啃着烤熟的肉干,一边好奇的问到:

    “还遭遇了匪人打劫。”

    “那是因为我踏实苦干啊。”

    曾经的秃瓢少年嘿嘿一笑,他让管事从马车里取来一些糖饼,递给青青,然后得意的说:

    “我随了老爹的意思,在洛阳周边勤勤恳恳的送货接货,干了四个多月,终于让老爹许我能去更远的地方。

    这次跟着管事来潇湘,是为潇湘剑门送药材的。”

    李义坚又喝了口酒,对沈秋和青青说:

    “我家每年都要送两次药材过来,一是维持和潇湘剑门的关系,二来嘛,也是求他们多多庇护我李家在潇湘之地的商号。”

    说到这里,秃瓢少年也有些郁闷,他说:

    “以往多年行走都没出过事,结果我第一次来,就遇到了山匪打劫,真是运气糟糕。”

    这秃瓢少年的运气真算不得太好。

    沈秋轻笑了一声,他不提这茬,换了个话题,对李义坚说:

    “我方才观你厮杀,倒是刀法精进,颇有股勇力了,这大半年里,也厮杀过?”

    “是。”

    提起武艺,李义坚又兴致勃勃,也有些黯然,他说:

    “齐鲁之地这半年多越发混乱了,让很多无家可归的流民都进入了中原地带,洛阳周边还好,远一些的地方就更是匪盗丛生。

    我去太行山那边收货的时候,便遇到好几次劫道的。

    也不怕师兄笑话,第一次与他们搏命,我甚是慌张,手中刀都握不稳,你教的刀法也忘到九霄云外,只能胡乱砍杀。

    若不是我这孝兄弟带货栈的山民来救,我怕是就要埋在那太行一带了。”

    秃瓢少年回忆起往昔,颇是一脸怀念。

    他拍了拍身边那沉默的伴当,对沈秋说:

    “这便是我张孝兄弟,他原是我家在太行山那边货栈的主管伙计,自救了我后,便和我一起行走了。”

    “哦?”

    沈秋眨了眨眼睛。

    李家药铺在太行山开了家货栈,还是他出的钱,就是为了能和山鬼公孙愚通信用的。

    他看着李义坚身边那个颇为沉默的伴当,原来就是他之前在主管那边的货栈吗?

    这还真是有缘分了。

    这少年生的一副好筋骨,看样子和李义坚差不多大,手上带着黑色拳套,如查宝那护指手套一样,有钢片点缀。

    看来这位张孝,是学拳的。

    “嘿嘿,师兄,我那本‘秘籍’,便给了孝兄弟,他在拳术上颇有天赋呢,三个月的时间,便练的入了门。”

    李义坚鬼鬼祟祟的眨了眨眼睛,他拿过手边那奇型刀具,递给沈秋,他颇为得意的说:

    “孝兄弟也将他家宝物让予了我,师兄你且观我这刀,是否好刀?”

    沈秋闻言,伸手接过李义坚递来的刀。

    他眼神古怪的看着手中刀具,这刀颇为细长,有四尺多,比一般的刀更长一些。

    且刀柄也要比一般江湖人用的刀具长的多。

    那刀柄上精心的缠着红色布条,刀镡是一个圆环镂空,刀刃向内反,有顺滑弧形,与中原武器大为不同。

    “噌”

    沈秋抽出刀刃。

    在篝火与黄昏阳光的照应中,那雪白刀刃上有层层云纹,煞是寒气森森。

    而在刀脊靠近握柄的地方,还有几个古怪文字。

    “鬼のたま”

    沈秋轻声念出了那几个字符的发音,惊得李义坚和身边的张孝瞪大了眼睛,青青也颇为诧异的问到:

    “师兄,你懂得这文字?”

    “懂一点点。”

    沈秋将手中刀合拢,双手捧起,仔细查看。

    片刻后,他将到递还给李义坚,说:

    “这是倭刀,样式应该是打刀,但也不是什么名家锻造,勉强算是好刀吧。

    不过比起这刀本身,我更好奇的是,你这兄弟,是从何处得来这倭刀的,这个世界...呃,我的意思是,这方江湖中,也有倭国人行走?”

    李义坚收回心爱刀具,他看了看张孝,对沈秋说:

    “这刀据说是孝的父亲,当年从倭国商人那里得来的。

    我也听父亲说起过,早年间海路未断绝时,在泉州那一带,也确实有倭国人,只是我没见过。”

    “海路断绝?”

    沈秋抓住了重点,他问到:

    “怎么个断绝法?”

    “风。”

    沉默的张孝突然开口说:

    “我父亲在改行之前,是泉州一代的行商。

    我听他说,20多年前,从我中原驶向域外倭国的海路上,突然有狂风大作,阻挡了海路通畅,再大的海船也无法出海。

    行商便因此断绝了。”

    “但近几年,这海上狂风似乎弱了一些。”

    李义坚接话说到:

    “我也是上次跟着父亲去拜访雷爷的时候,听雷爷随口说的。

    河洛帮行商天下,早年间似乎也有去倭国的船,他说,按照现在的情况,怕再有十几年的时间,那风可能就平息了。”

    “原来如此吗?”

    沈秋内心的疑惑并没有被解开。

    但他还是下意识的握住了手中剑玉,二十多年前,那不正是张莫邪寻得仙缘的时候吗?

    很多事情,似乎都是在那个节点发生的,这其中的秘密,就得沈秋自己去探寻了。

    “对了,师兄。”

    几人又谈笑了一会,青青将苏州之事添油加醋的给其他人说了一番,把沈秋描述的犹如天降神灵,听的李义坚大呼义气。

    这家伙大概是为了压制手臂伤痛,便连连喝酒,此时已经是微醺。

    他看着沈秋,轻声问到:

    “我之前看你使刀,虽还是归燕刀法,但却有刀影乱舞,莫不是,你从这归燕刀里,又学会了新的技法?”

    “确实有所领悟。”

    沈秋端着粗瓷茶杯,瞥了一眼李义坚,他说:

    “但不可能教你,不是我藏私,而是教了你,便会给你惹来麻烦,所以不要多问了。你那归燕刀法也只是登堂入室,想要深的其中三味,还得继续练。”

    “是。”

    李义坚少年心性,虽比大半年前好了许多,但还是不够稳重,还有些跳脱,但他对沈秋颇为敬佩,见沈秋说了,便也不再多问。

    “好了,夜色将晚,便去休息吧。”

    沈秋开口对火堆边的其他人说:

    “明日还要赶路,你们去洞庭,我等要去长沙,明日便要分别了。”

    “大家以后还能再见嘛。”

    李义坚被张孝搀扶着站起身,对沈秋说:

    “今日得见师兄,便是一桩好事,等这趟货物送完,我也求求老爹,放我去苏州玩耍,到时候还能和师兄以及青青姑娘相见的。

    那时,我等再...”

    “什么人!别靠近!”

    李义坚的酒话还没说完,便听到这处休息高地之外传来李家伙计的大喊声。

    似乎是有人在靠近驻地。

    沈秋当即握住手边鸿鸣刀,其他休息的人也纷纷站起身,白天时被劫道的经历还在,这会大家都有些紧张。

    但不多时,在外围护卫的伙计,便引着几位身穿长衫,配着剑的人士走入驻地里。

    李义坚有些微醺,便先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

    他看到眼前几人统一的装束,还有他们腰间佩戴的玉石坠饰,便急忙抱拳说道:

    “原来是潇湘剑门的诸位师兄,我等是洛阳李家药铺的商队,此行正为潇湘剑门送药材而来。

    大家都是自家人。”

    他看了一眼眼前那几个人警惕的姿态,便发声问到:

    “却不知诸位师兄为何前来?”

    “无甚大事。”

    那潇湘剑门的数人里,为首的一个中年人看似气度不凡,他笑呵呵的走上前,捻着胡须,对李义坚说:

    “我叫吕坤,是剑门外门管事,我确实听说过剑门与你李家有旧,今日得见也是幸运,各位不需要担心。”

    这吕坤语气温和的解释到:

    “只是这附近山林中,今日多了一伙匪徒,其中有名绿林女贼,作恶多端,惊动了门中师叔,便特意派遣我等在附近搜索。

    我潇湘剑门既建在洞庭湖畔,便要护此地居民周全。”

    他非常讲究礼节的,对篝火边的人微微俯身,说:

    “我自然是相信你等的,诸位看样子也都是正直之人,不会做违法之事。

    只是门中大师兄有命令,我等也得用心做事,所以要搜查一下商队,诸位可能行个方便?”

    这人说话语气不冲,有理有据,软中带硬,给了眼前人面子,又很合理的提出了要求。

    显然是江湖经验挺足的。

    “我李家与潇湘剑门素来交好,师兄要查便查。”

    李义坚这大半年也历练出来了,待人接物有了他老爹几分气度,他看了一眼沈秋,有些犹豫的说:

    “只是,我这位沈家师兄,乃是走镖而来,与我偶遇...”

    “无妨。”

    沈秋见秃瓢少年有些为难,便也挥了挥手,对那剑门中人说:

    “我这镖物就几大箱子,是藏不了人的,但若诸位师兄不放心,那边去查看便是,只是别坏了我货物就行。”

    “多谢了!”

    那中年人抱拳感谢,然后对身后几人说了句,众人便散开去查对货物。

    沈秋眯着眼睛,看着眼前几个配着长剑,异常警惕的剑门中人,他悄悄运气真气,感知了一下四周。

    他后退了一步,对身后的折铁少年耳语到:

    “附近还有人,人数挺多,不是冲我们来的。不过不可不防,一会要是事出不详,你要护住青青。”

    折铁嗯了一声,也抓紧了手边铁棍,却又听到沈秋叮嘱到:

    “我知你心善,但一会若真有厮杀,务必要狠下心。”

    小铁犹豫了一下。

    但最终点了点头,他提着铁棍,朝着正监督那伙剑门中人查找货物的青青丫头那边走了过去。

    沈秋这边的货物就十几个箱子。

    如他所说,那箱子尺寸根本藏不了人。

    这走镖时也有一套规矩,那箱子上的暗锁,只有长沙商铺那边的掌柜才有钥匙能打开,几个剑门中人仔细找了一遍,便马车下层都找过。

    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李义坚那边却出了问题。

    “吕坤师兄!这车上有血迹!”

    一名年轻人大喊了一句,正在和李义坚聊天的吕坤面色微变,李义坚的表情也变化了一下,两人快步走向李家商队最外围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周围的几名剑士已经抽出了剑,一副严阵以待的姿态。

    “那应该是白天时,我等被那些流民土匪劫道作战时留下的。”

    李义坚看着马车上的血迹,他解释到:

    “这箱子里都是上好的药材,要送到你等剑门中去的。”

    “我自是相信李少侠的,但那绿林女贼甚是狡猾,我等不得不防。”

    吕坤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眼中已经多了几分寒意,他握住手中剑柄,对李义坚说:

    “还请少侠打开车里箱子,让我等看一看,也好放下心。”

    李义坚被这吕坤怼了一记,面子有些挂不住,他转过身,没好气的让几个伙计把车里的箱子抬下来,当着篝火打开。

    这箱子一开,李义坚身边的管事就惊呼一声。

    原本被码放的整整齐齐的药材,居然像是被人翻过一样。

    不仅缺了几包,还被丢的散乱,更要命的是,那箱子边缘也有血迹渗入,还未干涸,显然是刚刚留下的。

    “噌”

    吕坤手中利剑出鞘,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满脸阴寒的说:

    “现在你等还有何话说!那女贼去了哪!老实交代!”

    他身后的剑门弟子也纷纷拔剑,将李家商队的一行人围住,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姿态。

    “我根本没见过什么女贼。”

    李义坚拄着刀,也是一脸不服气的大喊到:

    “我又怎么给你等交代?”

    “我却不知那女贼是不是勾了你的魂。”

    吕坤持剑,冷笑着威逼到:

    “你可要想好了,李少侠,你家家大业大,何必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坏了我两家交情?”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李义坚对这每年从他家吸血的潇湘剑门本就有股怨气,这会被栽赃罪名,更是不耐。

    他反手抽出长刀,大喊到:

    “你欲栽赃我等,且问我手中这刀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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