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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蛊虫。

    提到这个词,江湖人们的第一反应,便是苗疆。

    这神秘危险的玩意属于苗疆特产,除了那云贵地界外,天下其他地方,几乎没人会使,当然苗疆那边另一个特产,便是毒。

    自古以来,蛊毒不分家,练好了蛊术,自然也有一身上好毒术。

    但毒这个玩意...

    目前已经基本被万毒门垄断了。

    虽说苗疆毒师也挺厉害,但到底还是不够纯粹,竞争不过万毒门那些专一的毒师们,因此蛊虫,变成了苗疆人的身份标签。

    沈秋对于蛊虫,并不陌生。

    他第一次接触这东西,是从艾大差那里知道的,让秀禾“起死回生”的篡命蛊,还有喂给惊鸿兽的食蛊,都是出自苗疆蛊师之手。

    第二次接触,便是在泰安药王庄。

    他看到被奇蛊废掉的地榜第一刘卓然,那实力强横,足以纵横天下的一代英才,就因为一记奇蛊,被彻底断了仙道武道,就此坠入凡尘。

    这东西给沈秋留下的印象很深刻,让他对于那些神秘的蛊师们,抱有一种强烈的警惕心。

    尽管他情况比较特殊,属于江湖中少有的,不畏惧蛊师的习武者。

    “这蛊虫,其实就是被诱发各种变异的虫子。”

    夜里,沈秋带着青青,往青纱坊的小庙慢步前行。

    大概是因为最近闹邪祟的缘故,让这苏州夜色分外安静,就连花街柳巷那些寻欢作乐的浪荡人们,在求欢之事,都变得安静许多。

    生怕触怒了那神秘可怕的“凤凰姑奶奶”。

    沈秋走在路上,背着刀匣,对身边一脸警惕的青青说:

    “既然是虫子,便有自己习性,除了一些罕见奇蛊之外,大多数蛊虫虽然比普通虫类更坚韧,但依然会怕热怕寒。

    这是生物本能,它们避免不了。”

    “那就是说,师兄你学朔雪玄功,便并不畏惧蛊虫咯?”

    青青问了一句。

    沈秋点了点头,他抬起手,看着手指中缠绕逸散的寒气,对青青说:

    “一旦寒气外放,普通蛊虫确实无法近身。

    这魔教之中,通巫教和圣火教,能和巫蛊道分庭抗之的底气就在这里。

    不管是寒池决,朔雪玄功,还是那烈火真气,阳炎圣火功,练到炉火纯青时,便能依靠特异真气,抵住大部分蛊虫袭击。

    但这不是全部。”

    沈秋严肃的说:

    “我从冯叔那里听说过,他老婆也是一名苗疆蛊师,听说还出自巫蛊道大族,自然知道一些隐秘。

    他对我和小铁说,这苗疆巫蛊,除了寻常蛊虫外,还有奇蛊。

    奇蛊都是一些罕见的,难以饲育,但有种种奇妙的蛊虫,寒气和灼热,对于奇蛊的压制很小,有些蛊虫甚至可以免疫火焰或者寒霜。

    若是遇到能拿出那等奇蛊的蛊师,便要小心应对,一个不甚,便可能全盘皆输。”

    青青听的真切。

    虽然不住点头,但心中却又有自己的想法。

    她偷偷翻了翻手掌,一股无形气流缠绕在青青五指上,但转瞬便又消散开。

    “师兄说,朔雪玄功能让蛊虫无法近身,按照他的说法,芥子叔教我的缚龙功能形成流风气盾,蛊虫碰到就会被弹开,也无法靠近我才是。

    但芥子叔却不让我告诉其他人这门功夫。”

    她没瞒过沈秋什么事情,但芥子僧那边传她神妙的缚龙功也是立过誓言的,她有心在师兄面前露一手,但又唯恐被敏锐的师兄发现端倪。

    小师妹心中便纠结的很。

    “你一会就在外围,若是那女子要跑,你便拦下她。”

    沈秋看了看头顶月亮,已快到午夜时刻了,那“凤凰姑奶奶”庙就在眼前,他并不着急动手,想要看看宋乞丐说的,那些中邪之人的“午夜狂乱”是怎么回事。

    他站在阴影里,对青青叮嘱到:

    “这女子凶悍些,若是要伤你,便不要留手。”

    两人说话间,沈秋听到一丝动静,便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兄妹两人躲在街边阴影里,向小庙看去,不多时,便有一些动作僵硬的人影,自四面八方徒步赶来,一个个步伐沉重,唉声叹气。

    他们显然没有被控制心神,却又在午夜之时,孤身一人来到这小庙前方聚集。

    想来应是受了胁迫。

    这些人一个个穿着绫罗绸缎,大腹便便,看来宋乞丐果然说的没错,那个苗疆小魔女,是专挑这些做了坏事的富人下手的。

    倒真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就是有些仇富。

    嗯...这样不太好,太片面,太刻板了。

    “他们在干啥哦?”

    青青看着那几十号人聚在小庙前,也不互相说话,就傻乎乎的站在那里,月色照下,让那些拉长的影子叠在一起。

    这么多人,却又寂静无声,如木头一样。

    这场面着实有些渗人。

    看着就和什么邪教现场一样。

    “嘘。”

    沈秋竖起手指,轻声说:

    “听,有人来了。”

    确实,有人来了,但声音很小,就如风声一般,几乎微不可闻。

    一道长衣飘飘的身影自那凤凰姑奶奶庙后方掠来,轻巧的站在了小庙屋檐上,便盘起腿,坐在月下,手里还抓着一个小食盒。

    那是个小姑娘,就和轻轻一般大,但个子比青青矮一点,穿着白色长裙,但并非中原风格,乃是蛮苗风韵。

    借着月光,沈秋还能看到,那姑娘额头处带着一个月牙头饰,眼睛大大的,俊俏的脸蛋圆乎乎的,看上去有些婴儿肥的感觉。

    “咳咳”

    那姑娘盘坐在小庙屋檐上,咳嗽了几声,便对下方那些站定的人说:

    “时候到了,操练起来!”

    说着话,她扬起袖子,几个小东西跳出来,趴在这姑娘身边,就如伴奏一样,呱呱呱的乱叫,声音响亮,还挺有节奏感。

    而那几只蟾蜍这一开口,沈秋就面色大变。

    倒不是说看到了危险之事,而是眼前那场面实在是...

    让人憋不住笑。

    那些聚在小庙前的几十号人,随着蛤蟆叫声,整齐划一的开始跳起舞来,跳的还不是中原那种平和的,慢悠悠,软绵绵的舞蹈。

    而是颇具外族风格,热情洋气的舞。

    这种蛮苗舞,若是沈兰那样的妖女跳起来,自然是赏心悦目,但眼前这些,都是些大腹便便的苏州富户,一个个养尊处优,不做好事。

    看这些胖子们跳舞,实在不是什么好享受。

    而且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了。

    看那些被蛊虫操纵的家伙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显然是已经“操练”过很多次了,那些富户们苦不堪言。

    一个个在地面旋转,跳跃,闭着眼睛...

    身上肥肉甩来甩去,脸上也有汗水滴下。

    但中了蛊虫,根本反抗不得。

    只要没到身体极限,就得一直跳下去。

    明亮月光之下,一群人动作僵硬的,在一处破庙前跳来跳去,还有蛤蟆叫声伴奏,在蛤蟆拱卫中,又有个素衣姑娘盘坐在那里,欣赏这古怪舞姿。

    这场面...

    更像是邪教现场了。

    “你们这些大坏蛋,平日里不做好事,本姑奶奶就那个什么...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哦,本姑奶奶就替天行道!”

    玄鱼盘坐在屋檐上,得意洋洋的打开食盒。

    里面放着一只精心烤制的烧鸡,香味让玄鱼咽了咽口水。

    这是求她的香客们献上的“孝敬”,大家都知道凤凰姑奶奶不爱钱财,也不爱宝物,就喜欢品尝美味。

    自然就变着法的讨好凤凰姑奶奶。

    结果就是,玄鱼赖在苏州不走了。

    三个多月的时间,让原本苗条的小美女,脸都圆了一圈,不过平日里注重运动练武,身材还是没走样,两条大长腿依然惹人注视。

    “都给我好生跳起来!把你们夺的民脂民膏都给姑奶奶瘦下去!”

    玄鱼一边大喊,一边撕下一条鸡腿,吃的满嘴流油。

    “啪”

    一个年纪大点的富户动作走样,便被玄鱼一挥手,用一个银环打在肚子上,她大叫道:

    “好好跳!谁还不听话?”

    她身边的五只颜色各异的蛤蟆叫的更大声了,仿佛是在讥讽这些两脚兽。

    之前它们被玄鱼这小魔女折磨,现在轮到这些两脚兽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

    “哈哈哈”

    沈秋忍得住,但青青是实在忍不住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没办法,眼前这场面是在超乎预料。

    “谁在那!”

    玄鱼反应极其敏锐,听到笑声便猛地站起身来,身边五只蛤蟆也呱呱叫着做好了扑击的准备。

    沈秋也是无奈,只得从藏身地站起身来。

    他看着站起身体的玄鱼,只能摇了摇头。

    这苗疆女孩,肯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坏人了。

    她不伤人命,费了那么大功夫,给这些为富不仁的家伙种下蛊虫,却只是为了让他们在午夜之时,赶到这里来跳广场舞...

    虽说确实很痛苦,但比起真正的折磨,这手段便连玩耍都算不上。

    当然,放在这个时代人眼中,这禁锢自由,被下邪祟,心中惶恐,便是天大的折磨了。

    但这姑娘这样的孩童心性,怎么可能是坏人?

    “在下受人所托,前来央求姑娘。”

    沈秋抱了抱拳,也不抽刀,就那么温和的对警惕的玄鱼说:

    “这些苏州富人,确实做了坏事,说他们为富不仁也不为过,但多是强买强卖,欺压民众,也未曾有谋财害命之事,罪不至死。

    而且这些人大都年事已高,每日睡不好,又在夜里剧烈运动,长此以往,会使他们生不如死。

    若姑娘真想惩戒他们,做到这一步,便已经足够了。

    当然,若是姑娘想折磨他们,取他们性命,那便继续就是。”

    沈秋这话说的很和气,但玄鱼却不买账。

    她将手里的鸡腿最后一块肉吃进嘴里,丢掉骨头,又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满不在乎的对沈秋说:

    “你这人,跑来多管闲事。

    本姑奶奶问你,你怎么知道,这些人没害过人命?他们都能狠心抢穷人粮食,依我看,再杀个人,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不可能吧?”

    “因为,我查过了。”

    沈秋从袖子里取出一本册子,丢给玄鱼。

    那册子被真气推动,在空中划过一道轨迹,正落在玄鱼脚下几寸前,沈秋朗声说:

    “这几个月,被你冲下蛊虫的人,我都查过了,并无一人有害命过失,这苏州城虽也有些阴沉,但绝对不像姑娘想的那么黑暗。

    真正手头有血债,心思阴沉的人,看到姑娘手段,早就吓跑了。

    那些平日里欺行霸市,视人命如草芥的土豪劣绅,苏州大战时,就被正派侠客清理掉了,也活不到姑娘前来打黑除恶的时候。

    再者...”

    沈秋叹了口气,他对玄鱼说:

    “穷人说的话,诉的冤屈,就一定是真的吗?

    姑娘想做好事,沈某佩服,但这般粗心大意行事,怕是有些不妥。”

    玄鱼翻看着手中册子,一桩桩一件件写的分明,甚至连几个真正的无辜者,被有心人诬告的事情,都写得清楚,由不得抵赖。

    这册子也不是沈秋临时准备的,宋乞丐早就准备好了,那一日前来交涉,本就是想用这册子来劝说玄鱼的。

    结果玄鱼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丢了蛊虫,便把宋乞丐驱走了。

    年轻人做事,就是这么不计后果,由着性子来,所追寻的正义公道,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自以为的正义公道。

    玄鱼抿着嘴,眼前那些自己,让心中已有动摇,但还是硬着嘴皮,不愿就这么认错。

    她说:

    “本姑奶奶做事,不用你管!你也少来强出头,他们再跳两个月,本姑奶奶就放了他们!”

    “大侠,救命啊!”

    一听玄鱼说话,那些早就疲惫不堪的富户们吓得跪倒在地,朝着沈秋大声求救。

    沈秋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放在身前。

    月光之下,手指之上寒气森森,这一幕让玄鱼面色微变。

    糟糕!

    这是遇到蛊师们最讨厌的那种对手了。

    沈秋上前一步,周身寒气越发深沉,在呼呼寒风声中,他对玄鱼说:

    “这个,怕就由不得姑娘了。”

    “你别过来啊!”

    玄鱼扣住腰间一个瓷瓶,她厉声喊了一句,见沈秋飞身而起,如疾影掠来,玄鱼心中惊慌,便大喊到:

    “蓝红金绿黑,都给我上!”

    “呱呱呱呱呱”

    嘈杂蛙鸣声中,五只如玉石一般的蛤蟆就像是五道箭矢,喷着各色烟气,就朝着沈秋扑来。

    好家伙...

    夏夜苏州聊是非,听取蛙声一片啊,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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