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转身看向晚晚时,萧景已经面色如常,依然是微微蹙眉,问道:“你不在厨房帮忙,又来做什么?”

    晚晚扯住他一根胳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想带着嫂嫂跑路!”

    萧景看了苏小酒一眼道:“我就是去送送你嫂~小酒,待会就回来。”

    “我不信!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要出去偷吃?我也要去!”

    苏小酒有些心虚,她们准备回去自己包羊肉包子,算偷吃么?

    “嘘!别胡说!”

    萧景看看大门里面,不时有小厮朝这边张望,不悦道:“你若不听话,我便告诉嬷嬷,让她亲自带你回去。”

    “好呀!有本事你现在就喊她过来,看她要抓谁?!”

    萧景:……

    晚晚得意的抱着手臂看着他,笑得十分奸诈。

    苏小酒被两人你来我往搞得一头雾水,什么情况啊这是?那她们现在是走还是不走?

    晚晚见萧景不说话,过来揽住苏小酒的肩膀,一秒化作甜心少女,摇着她撒娇:“仙女嫂嫂,你们就带上我一起去呗?反正已经有两个拖油瓶了!”

    她指着文武兄弟道:“也不差再带我一个嘛!”

    文武:???

    苏小酒没法做决定,只好又看向萧景。

    能把徐颖用马鞭绑起来逼到她不得不服的萧景,竟然妥协了?!

    “那别废话!要走就快点!”

    剧情的走向越发诡异了。

    “都给我站那!”

    门外五人同时一哆嗦,萧景一个眼刀射向晚晚,都怪这丫头耽误时间!

    晚晚也苦着一张脸,无力的歪在苏小酒身上,险些将她压个趔趄:“完蛋!今天又要试毒了!”

    潘嬷嬷已经拿着大勺追了出来,见各人都在门口站着,萧景手里又挽着包袱,将勺子在大门上敲得震天响:“不是说好吃了晚饭再走吗?我鱼都炖上了!今天谁也不许走!”

    说完看到晚晚倚靠在苏小酒身上,过去拧住耳朵将她薅起来,骂道:“死丫头,你嫂嫂如此瘦弱,你别将她压坏了!”

    “哎哎娘,快放手!疼死啦!”

    最后谁也没走成。

    直到坐上饭桌,苏小酒才明白了萧景的良苦用心。

    因此潘嬷嬷做饭实在是太~~~难吃了!

    好好的炖鱼,竟然配了苦瓜进去,说是初冬天气干燥,容易上火,多吃些苦瓜好。

    拔丝山药,那糖浆熬成了黑色,入口皆是焦糊味,也是苦的。

    好不容易有个牛腩炖土豆,看起来卖相还算不错,好家伙,一筷子下去,没把人齁死。

    苏小酒越吃越绝望,看着桌上唯一还没尝过的菜——白菜炖豆腐,抱着绝处逢生的念头尝了一口~~嗯,就着牛腩炖土豆吃正好,不咸不淡。

    晚晚像英勇就义般面如死灰的往嘴里夹菜,甭管甜的咸的,统统吃下去。

    因为她知道,但凡敢说半个不好吃,就又是一顿毒打。

    什么?不吃?

    呵呵,打的更毒。

    潘嬷嬷一边不停为各人布菜,一边惋惜道:“如今世道不好,许多食材都买不到了,不然应该再丰盛些的!

    苏小酒用力将嘴里拉嗓子的虾丸咽下去,衷心笑道:“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真的,她已经接受不了更多奇葩的菜式了~~

    潘嬷嬷认为虾皮吃了能强筋健骨,因此做虾丸的时候从来不剥,都是整只带皮剁的,苏小酒运气不好,吃的这个大概是有个虾头没剁碎~~

    萧景心疼的看着她,将她碗里剩余的虾球夹走:“我喜欢吃这个,给我吧。”

    “你这孩子,盘里多得是,非要抢酒酒的做什么?”

    潘嬷嬷瞪了萧景一眼,拿起虾丸汤里的大勺,准备再给她捞,苏小酒吓得赶紧扶住大勺道:“嬷嬷!我喜欢喝汤,还是盛点汤喝吧!”

    “是吧?嬷嬷在虾丸汤里放了冬笋和香菇,鲜亮着呢!”

    “呵呵,是很鲜呢~~”

    苏小酒看着眼前满满的一大碗,感谢造物主,让液体是流动的,不然她丝毫不怀疑以潘嬷嬷的热情程度,她碗里的汤得冒出尖来。

    好在除了虾丸里面暗藏玄机,这汤的味道尚能入口,她靠着两碗汤填饱肚子,把潘嬷嬷喜得牡丹开花一样,扬言等下次小酒再来,还要专门给她做虾丸汤喝!

    一顿饭吃的意(万)犹(分)未(痛)尽(苦),潘嬷嬷又费力挽留了一番,最终还是没能劝住苏小酒过夜,十分失落的去厨房刷碗了。

    吁~~~

    难得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苏小酒看着萧景的目光不由便多了同情:“潘嬷嬷的厨艺~~向来如此吗?”

    萧景抬眼看她:“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在宫里值夜?”

    这也是他对晚晚足够包容的原因,天天吃那样的饭菜,躲无可躲又无力反抗~~也是怪可怜的。

    “……那一开始嬷嬷说留饭的时候,你怎么不直接拒绝呢?”

    若是一开始不答应,今晚应该就不用经历这断头饭一般的痛苦了吧?

    “你觉得拒绝有用吗?”

    萧景今天无奈了很多次,他揉着自己额角,嬷嬷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既然要留小酒吃饭,那就无论如何不会放她走的,所以自己开始才没有回绝,想趁她去忙活的时候,带着小酒偷偷遁走。

    谁知被晚晚拖了后腿。

    刚才对她升起的半丝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要不要再去吃点东西?”

    苏小酒忙摆手:“不了不了,我刚才喝了两大碗汤,都要吐了。”

    “姐姐,可是我们好饿~~”

    苏文苏武可怜巴巴的看着她,饶是两人以前缺衣少食,对潘嬷嬷做的饭菜仍然难以下咽,因此没吃几口,原本当着萧景的面不敢说来着,没想到他主动提起了。

    苏小酒一晚上在跟潘嬷嬷打拉锯战,都没顾上两个弟弟,闻言赶紧道:“那你们想吃什么,姐姐给你们做?”

    萧景掀开帘子看看马车外,刚好路过一家酒楼,于是道:“回去已经很晚了,不如在外面吃了再回去吧。”

    正是快打烊的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三菜一汤很快就上好了。

    两个小家伙狼吞虎咽,苏小酒则跟萧景聊着天,想起还有很多东西没买,遗憾道:“今日出来一整天,该买的东西都还没买,不知明天还来不来得及了。”

    “正好明天是有‘花市’,你想买什么,我陪你一起去。”

    “花市?可我除了花还想买些别的,比如窗花呀,对联什么的,我们宅子昨天才搬进去,过年的东西都没怎么准备呢!”

    旁边一擦桌子的小二听了笑道:“一听姑娘就不是本地人吧?这位公子说的‘花市’非彼‘花市’,两者可是大不一样呢!”

    苏小酒转头看着他奇道:“那麻烦小哥说说,是有什么不同?”

    那小二十分健谈,解释道:“咱们上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到年二十八,商贩们为了能早点回家过年,都会将没卖完的货物贱价出售,有些甚至是赔钱处理,东西便宜的连叫花子都能买的起,还有许多穷苦人家专门等到这一天才采买年货的,故此得名。”

    苏小酒恍然:“原来如此。”

    小二看着几人衣衫华丽,定不是那为了捡便宜才去花市之人,又道:“不过也有许多是之前没能置办全乎,赶在最后一天去集市上查缺补漏的,这就要看运气了,因为一般好东西要卖的快些,姑娘若想去,最好是明天赶早。”

    她看向萧景,萧景冲她点头道:“他说的不错,只是花市上鱼龙混杂,不太适合你去,不如你待会将要买的东西列出来,我去帮你买吧。”

    春节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便是再穷的人都非常重视,今年上京这么多外来灾民,明日的花市定较往年更混乱。

    “不妨事的,人多了才热闹嘛!正好可以带着弟弟们好好逛一逛。”

    苏文苏武使劲点头:“嗯嗯,我们也想去赶集呢!”

    他们以前没人管,天天在大街上晃悠,跟小乞丐一样,也没觉得集市有多么好,后来进了国子监,出入不得自由,才开始怀念以前能随时出门的自在,一说赶集,就更等不及了。

    于是萧景道:“也好,那我明天去接你们。”

    “你明天不当值吗?”

    萧景道:“侍卫也要过年,我跟陆澄轮班,明天让他去便是。”

    他素来不喜热闹,以往过年,体恤陆澄要跟家人团聚,总是从小年一直当值到十六,为此惹来潘嬷嬷好多怨言,说皇上不体恤臣子,大过年也不放人回家。

    如今让陆澄替他一天也不算过分吧。

    苏小酒不知这些,到了家门口,按说该请萧景进屋坐坐,可又觉天都黑了,请他进去好像不太妥当。

    萧景却并没有进去的意思,看着她进了大门,开口道:“明日你可多睡会儿,那些东西都十分好买,不需专门起早。”

    苏小酒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好心情,因为只今天他跟自己说的话,几乎比以往所有说过的话加起来还多。

    姐弟三人这会精神的很,将她带来的新棉衣一一试了,两个小家伙又缠着她讲了许多国子监里的新鲜事,这才睡下。

    “花市”果然如那小二描述的一样,东西跟不要钱一样。

    当然,所有的货物都是些原本就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尤其是苏小酒选的那些门窗上贴的过门钱呀,门神之类的,一旦过完春节,便只能等明年再用,因此商贩们几乎是连卖代送,恨不得统统塞给她。

    也幸好她如今宅子大,需要贴的地方也多,最后给那小贩包了圆,小贩千恩万谢,喜滋滋的收摊了。

    “还有什么要买吗?”

    不知不觉就已经晌午,萧景两手提着满满的东西,见她左瞧右看的新奇样子,觉得好笑,又想她平日难得出宫,便想多陪她逛一会儿。

    “对了,春末说让我帮她带西市的一家芙蓉糕,我都差点忘了。”

    萧景看看天色,今日又有些阴沉,可能随时会下雪,西市离这里有些距离,以她的脚程,起码要大半炷香的时间。

    再看两个小子,走了半天也已经饥肠辘辘,再走远路肯定吃不消,于是指着昨晚那家酒楼道:“这样吧,你们先去点上饭菜,我去买来还快些。”

    原本小酒是想自己回家做饭的,可逛了半天也都累了,而且今日下午就要回宫,她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做饭上,便约定好下次回来一定给弟弟们包羊肉包子。

    与昨晚的清冷不同,今日酒楼人满为患,她们好不容易才在二楼找个位置,小二认出她们,非常热情,将桌子擦了又擦,萧景看着她们坐好,放下东西,简单交代几句便离开。

    苏小酒喝着茶水,一楼正堂的台子上,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大肆夸赞着勇毅侯府的仁义之举。

    说论起先见之明,整个上京,满城勋贵,都比不得勇毅侯府。

    勇毅侯一生戎马,不仅精通战事,对治国也极有一套,在四方灾民进城前便已经做好部署,丝毫没有扰了城中百姓的生活,而且还乐善好施,自掏腰包购入大量赈灾物资,解了皇上燃眉之急,真当朝臣世家之典范。

    周围人也都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他说的这些表示认同,说道激昂处,有人已经忍不住端着酒杯站起来道:“大灾之年,咱们尚能安坐于此喝酒吃肉,都得益于勇毅侯的高瞻远瞩,心怀天下,就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愿勇毅侯府日升月恒,繁茂永昌!”

    不少人起身附和,纷纷举杯说些祝福的话,无外乎祝勇毅侯身体健康,长盛不衰,陆家枝繁叶茂之类。

    更有人提及了宫中的皇贵妃,说为了这次赈灾,从私库里拿出了五十万两白银,比起中宫的无声无息,更有母仪天下的风范,只是很快便被同桌的人捂着嘴摁下去了。

    那五十万两她昨日才送去侯府,今天街上便已经流传,可见是侯爷故意散播出的消息,在民间为娘娘造势。

    “姐姐,他们说的勇毅侯就是陆爷爷吗?”

    兄弟二人已经不是无知稚童,听到众人的话,便忍不住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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