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司徒易峥轻轻将纸鹤搁在桌上:“这是琴儿塞的。”

    纸上的字迹虽然极力模仿某人,但司徒雅琴写的家书每个月一封,她的书写习惯他再熟悉不过了。

    “公……公主?”绥峰这回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十二公主是谁?那可是公子的亲皇妹,给自己的皇兄写个“非卿不嫁”的纸条?!这不得不说就有点儿尴尬了。这事儿要是让贤妃娘娘知道的话,指定得气死!

    绥峰尴尬地咳了咳,随即又自作聪明地点点头。怪不得公主不让那送喜帖的人一起把东西送来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可是绥峰摸了摸后脑勺,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至于哪儿不对劲,他又说不上来。

    奕星虽是个孩子,但人小鬼大,一看气氛有点古怪,早闭了嘴去收拾屋子去了。

    司徒易峥知道绥峰和奕星都理解错了,但他懒得解释。联系那不月大婚的喜帖,还有那不知何时每月一封的家书里总能提到的董少卿,司徒易峥马上就明白了,司徒雅琴传达的是别人都看不懂的暗语——她压根儿就不想嫁给那个劳什子新科状元,而是非董少“卿”不嫁呢。

    司徒易峥眉头又锁紧了一分。如此,他更得尽快回京城一趟了。若回去晚了,还不知道他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妹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呢。

    不过话说回来,司徒易峥看着那被拆开的纸鹤,皇妹不会无缘无故用只有他和如歌才知道的联络方式联络,难道是想借此告诉他些什么?

    心思一动,司徒易峥抬眼问奕星:“你一直念叨的神仙姐姐呢?走了吗?”

    彼时奕星收拾好碗筷刚想开溜,被这么一问,忙收住脚步眨眨眼:“没呢师父,她是进寒冰谷采寒冰草的,运气好的话,明天应该就回来了。运气不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您问这个做什么?”

    司徒易峥沉默了半晌,还是问道:“你说……那个神仙姐姐很像你师娘?”

    “嗯!”奕星用力点点头。何止是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拥有那样独特的神韵,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第二个人呢。师父日日画年年画,他虽没见过师娘,却早把师娘的样子刻在心上了。

    从前他还觉得师父笔下的人物这世间绝不可能有呢,所以看到那神仙姐姐的时候才惊为天人。

    司徒易峥看了眼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那么冷的寒冰谷,万一是她,能熬得住吗?

    司徒易峥瞅了眼绥峰,修长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搭了搭。该找个什么借口不着痕迹地进谷去呢?

    这时,本来要关门的奕星忽然想起来似的又探头回来:“哦,对了师父,才就想问您呢,您到底罚明璇姑姑跪多久啊?”

    司徒易峥抬眼:“还没回来?”机会来了。

    “对啊。刚才我去姑姑屋里送汤圆的时候,就发现她还没回来,大家也都说没看见他,”奕星面上染上一点担心,“师父,这天都黑了,姑姑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走,去看看。”司徒易峥不由分说推着轮椅往外走,却被绥峰一个箭步挡住:“公子,还是派底下人去看看吧。外头冷,您腿伤未愈,就不要去了。”

    不就是想要去看看是不是殷大小姐吗?他又不笨。可主子的腿疾如今刚有好转,去了那等极寒之地,回来只怕又不知何年何月才再有知觉。

    他可不能让主子冒这个险。

    “我就是去看看。”司徒易峥有些无语,有时候他真怀疑到底谁才是主子。

    绥峰仍旧在司徒易峥面前站得坚定:“您才沾了些酒,不宜外出。您就好好地在屋里歇息,明日咱们还要赶路呢。”

    “那你亲自去。”司徒易峥皱眉。

    “为什么?”绥峰一脸拒绝。那可是极寒之地。

    “你不是最怜香惜玉吗?”司徒易峥兀自回转身,语气凉凉。

    “是。”绥峰无奈地应着。其实他哪里不知道,公子是怕旁人就算去了也认不出是不是殷大小姐,哪里是想确定明璇到底出没出事?

    同情明璇一会儿吧。想着,绥峰转身出了屋子。

    然他的同情还没持续一会儿,便转化成了一脸严肃,只因奕星忽然慌慌张张地从明璇的屋子里跑过来,手里颤抖地抓着一幅司徒易峥画的殷如歌的画像,当头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血红血红。

    下一刻绥峰只觉身边人影一闪,司徒易峥已然推着轮椅出门往寒冰谷方向而去。绥峰看着自家主子坚定的背影,知道这回无论怎么拦也拦不住了。

    “主子您等等我!”绥峰丢了那渗人的画像,快步追上去。最好祈祷明璇没动什么坏心思,祈祷冰崖之上今夜别太冷吧。

    *

    “小姐,咱们已经行了大半了。”寒冰谷里,青蕊学着殷如歌的样子踏住一块冰岩的一角借力休息,抬眼望了望不远处的崖顶,眼中露出欣喜之色。

    殷如歌望着那不再染夕阳余晖的顶峰,微微眯了眯眼,想着不知若干年前此处究竟是何等景色。冰雪覆盖下,嶙峋的山石也着了冰衣,盖住了那一份狰狞,带了一种骗人的柔和。

    “嗯,”殷如歌淡淡地应了一声,抬眼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得速战速决了。”

    青蕊点点头,跟上殷如歌的步伐。再晚些,山上的冷气只怕会把她们都冻成冰人,得迅速寻到寒冰草,等它们开花儿。

    半个时辰后。

    寒冰谷的冰崖顶,是整个寒冰谷最高之处。回头,能远远看见寒冰谷里稀松的几盏灯火,在这极寒的谷里,是唯一的温暖和安慰。毕竟极目往城里远眺,并不能看到更多的人气,唯有层峦叠嶂,一道天险叠着一道天险,蒙着深秋夜间极寒的冷气。

    无尽萧瑟。

    殷如歌收回目光,寻了处附近的岩石,往腰上缠了两圈绳子,另一头系在山石上;然后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让京师一品铁匠铺打出来的最精致的登高爬钩,寻了个凹凸之地试了试雪下土的硬度,钩左慢慢往冰崖下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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