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款媚毕竟还是天机堂出来的杀手,很快便恢复了冷静,冷冷地瞧着殷如歌道:“殷如歌,你以为就这些东西,就能让我开口吗?!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天机堂了!你以为我的寒夜吗?!”

    “那是自然,”殷如歌将手中精致的镜子往桌上一丢,随即也用一种很是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天下第一的杀手组织培养出来的杀手,我自然是不能小觑的,何况你还是天机堂十大堂主之一呢?你是天下第四,寒夜是天下第十,寒夜自然是不能同你比的。不过我劝你还是别把话说得太满,凡事总有个例外,人也总有个弱点不是?”

    殷如歌扫了眼那一桌子山珍海味,对着边上的下人道:“既然款媚堂主不屑于用我殷家的膳食,往后也不必给她送来了。这些什么梳洗之物啊,也统统都撤了去吧,都没必要……”

    “你!”款媚气得浑身发抖,只想骂殷如歌无耻,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若说是殷如歌主动不给饭吃,那便是殷如歌的错,可现在分明是她自己先绝食,殷如歌不过顺势而为罢了,能怪谁呢?!

    “你若是饿死了我,对你也绝没有好处!”款媚恶狠狠地道。

    一桌饭菜一桌洗漱用具很快便撤下去,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殷如歌重新将目光放在款媚的脸上,仿若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道:“饿死?我殷家是这样没有人道的人家吗?我殷如歌像是那么没有人性的人吗?好歹我也是掌握着天下十分之三财富的人,养你一个款媚还是足够的。”

    见款媚嘴唇轻动,殷如歌打断她的话头道:“我知道你不吃,但你可别忘了,我殷家有的是能人志士,每天给你喂点水,再给你塞几颗药丸,除非你自杀,否则也够你活个十天半个月的。所以啊,你就别想着死了。不过,你的价值也就只有这几天了,毕竟听说皇上已经找到了你们紫月神教和天机堂的老窝,已经下旨去剿灭了。到时候天机堂一灭,你,也就没什么用了。到时候你若是要死,我也不拦着。”

    说着,殷如歌拍拍手起身,打算离开。

    款媚却急了:“殷如歌,你什么意思?!天机堂那么隐蔽,你们不可能找到的!”款媚冲着殷如歌的背影大喊。如果换做是别人说这话,款媚也许还不太相信,可面前这人是谁,是殷如歌啊。如今殷如歌和易王联手,实力不容小觑。

    “不可能?你忘了你是怎么被擒住的?”殷如歌顿了顿,提醒款媚。

    款媚敛眸。她是在上元节晚上行动时候被抓的——她负责引开殷如歌和司徒易峥,紫月神教的人负责去抓殷如懿,难道计划失败了?

    “不妨告诉你,如懿已经被我们救下,”殷如歌半真半假地道,“你们只怕不知道,如懿从小感觉灵敏过目不忘,她回来之后很快便带我们找到了你们的确切位置。哦,皇上正是今日下的旨,想来这会儿,官兵应该已经包围你们天机堂了吧?”

    “这不可能!”款媚立刻察觉出殷如歌话语中的漏洞,眼神里带上了警觉,“殷如懿一直保持昏迷,如何能记得自己身在何处?殷如歌,你莫不是想诈我的话吧?!真是狡猾!”

    随即,款媚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笑道:“殷如懿……她已经被放回来了?”

    殷如歌瞧着款媚脸上的笑意,忽然觉得事情不那么简单。款媚说的,是“放”,而不是“救”。这说明如懿被她们成功救回,果然是天机堂计划中的一环。

    殷如歌面上的表情不过一瞬间的变化,却并没有瞒过款媚的眼睛。她面上重新又染上了浓浓的得意,睁着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看着殷如歌,缓缓地道:“殷如歌,你别以为你还能像以前在商场上一样如鱼得水……你要知道,你此番的对手,有多么可怕……你说你们找到了我们的圣坛,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你们当真找到了我们的圣坛,你们的皇帝,怎么可能立刻下旨去剿灭?真是可笑!我真是差点就被你们骗了!”

    “哦,你说的,不会是昭恩寺后山吧?”款媚忽而眼里充满了嘲讽,看着殷如歌仿若看着被戏耍得团团转的小丑。

    殷如歌柳眉轻皱,竟然不是昭恩寺的后山么?

    *

    从水牢出来,殷如歌心情凝重。水牢的门重新被关上,殷如歌看着漆黑的夜空,唯有一弯镰刀似的弯月孤零零地刮在天上,像是无尽的天幕赏给天下的一点点可怜的照明。

    假山后忽然有动静。

    “谁!”殷如歌厉声问道。这么晚了,谁还在这儿?

    殷如歌话音未落,身形已动,右手摸向后腰的匕首,转到假山后面时匕首已然挥向那个弄出声响的人物,但却在看清来人时候赶紧将匕首收了回去。

    殷如歌将匕首回鞘,看着面前只穿着中衣的如懿,柳眉皱得死紧。只因如懿目光呆滞,迈着慢慢的步子,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走着。散落的长发从她的头上垂下来,若是大老远看去,简直就像是个孤魂野鬼一般。

    她身上只着薄薄的中衣,可她好像并不觉得冷。哪怕她差点拿匕首刺到了如懿,如懿的眼眸仍旧未曾动过一下,也像是看不见她一般,从她身边迈了过去。

    “如懿!”殷如歌的语气里有些急切。如懿这是怎么了?!

    忽然!殷如懿猛地顿住脚步,好像在分辨声音的来处。

    “如懿?”殷如歌尝试着唤道。如懿的样子,像是夜游了?可如懿从小也没有过夜游的习惯,倒像是被谁控制了一般。

    分辨出声音的来处,如懿忽然目露凶光,右手抬手变爪,狠狠地朝殷如歌的面上划来!

    殷如歌瞧着如懿那凶狠的目光,暗暗心惊。如懿不仅不认识她,而且还对她出手,如懿不对劲!

    如懿从小不学功夫,但此番却是出招狠厉,招招致命!

    殷如歌抬手握住如懿的手腕想要阻止如懿进攻的趋势,却不想从小不练武的如懿忽然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蛮力竟然一下子挣脱了她,同时左手化爪狠狠地朝殷如歌的面门再次袭来!

    殷如歌心里越发吃惊,到底是什么力量能激发如懿这样大的力量,又这么迅速地攻击!怕伤着如懿,殷如歌只好放开如懿,后退两步。

    如懿却像是认准了她,立刻两步上前再次攻击,并且牙关紧咬,还发出像是小兽一样的低低嘶吼声!

    无法,殷如歌只能趁着如懿到面前时忽然侧身,抬手一掌打中如懿后脑,将她击晕。

    如懿浑身泄力,便缓缓地倒了下去。殷如歌抬手接住如懿,柳眉狠狠地皱起。今日司徒易峥给如懿诊过脉,只说如懿中了那种会令嗓子嘶哑的奇毒,并不曾说旁的,那这,又是怎么回事?

    殷如歌举目四望,周围还是熟悉的殷家花园,她布置的暗哨仍旧各司其职,看起来并没有外人闯入。

    殷如歌将殷如懿送回殷如懿的寝院之时,殷如懿院子里的丫头们看着从外头被带进来的殷如懿,竟是几脸齐齐茫然!

    殷如歌面色凝重,却也不能怪罪她们。吩咐她们好生照顾殷如懿,并且不能把今夜之事外传,又吩咐附近的暗卫好生护着殷如懿,这才回了栀影院。

    彼时青蕊和青禾正在栀影院里等着殷如歌,见殷如歌一脸凝重地回来,便相互对视一眼,赶忙迎上去。

    “小姐,可又发生了什么难事?”青蕊上前替殷如歌取下斗篷,问道。本来今日带着三小姐进宫给易王诊治,易王诊出了三小姐身上的毒,也告诉了小姐这毒的药引子,该是好事一件,可小姐去了一趟吹杏坊回来,怎么竟像是问题又棘手了一般?

    殷如歌刚想高知如懿之事,忽然听得院中有不寻常的响动。

    三人迅速警惕来到院中,便见一团黑影倒在院墙边上的草丛里。走近看时,便发现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浑身是伤一身血腥之气,一张银色的面具,竟是被殷如歌派出去调查紫月神教的血刃。

    抬头看到殷如歌,血刃迷蒙的眼中终于闪过一丝亮光:“小姐,昭恩寺……”可他并没有能把话说完,便倒头晕了过去。

    想到方才水牢里款媚的嚣张模样,殷如歌心思一动,忙令青蕊和青禾将血刃扶到厢房里。

    血刃伤得很重,身上刀剑之伤皆有,甚至还有歹毒的暗器划伤的痕迹,可谓是这么多年来头一次伤得这么重,可见血刃经历了怎样一场腥风血雨。

    昭恩寺,殷如歌看着昏迷不醒的血刃,想着血刃昏迷之前说的三个字,心中的疑云越发重了。

    次日一早,殷如歌便知道发生何事了。

    “小姐小姐,”青禾一大早从外头回来,脚步都未曾停稳,便立刻对正在梳洗的殷如歌道,“昨夜昭恩寺被围了,好一场厮杀,听说蓄爷和晟王抓了紫月神教好多人!外头都在议论呢,说是晟王殿下此番剿灭紫月神教有功,怕是要被皇上大大地嘉奖了!”

    彼时晨光从窗口透进来,照着殷如歌一晚睡眠过后恢复精神的面容,越发光洁如新。

    简单的几句话,听在旁人的耳朵里不过是个热闹,听在殷如歌的耳朵里却是风云变幻——紫月神教危害天盛多年,是天盛多年来的心头大患之一。司徒晟乃是皇后所出,却始终不得皇帝封为太子,一来是因为司徒晟始终不曾在政绩上有什么建树,二来民间传说皇帝偏爱贤妃,有意立贤妃所出的九王爷司徒易峥为太子,只可惜司徒易峥双腿俱废而太子之位悬而未决。

    本来这事无有争议,但司徒易峥的腿听说能好,这第二种传言便越发在朝堂上成为了人人不说却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可能。

    而此番四王爷司徒晟立这样的大功,只怕是会获得朝中许多支持,他便距离太子之位更近了些。

    殷如歌将只珍珠耳珰挂上耳朵,眼里却清明如许——若昨晚没有同款媚见面,今日她定然也会以为这样的消息可喜可贺。紫月神教被灭,赢国余党被除,天盛的隐患只剩下天机堂一个。

    可听款媚的意思,昭恩寺的后山根本就不是他们的窝点。款媚还说,若是皇帝知道了他们的窝点,只怕不会立刻下令剿灭,说明这个地方,对于天盛,至少对于天盛皇室来说,相当重要。

    而且,当日司徒晟放走紫月神教的人,帮着紫月神教的人换走了苏辞,还曾经买通天机堂的款媚刺杀司徒易峥——一切的迹象都表明,司徒晟并不如人们歌颂的这般高大,反而已经与紫月神教和天机堂的人搅和在了一起。

    所以,此番所谓的剿灭紫月神教,怕只是帮助司徒晟获得民心的一步必不可少的棋罢了。

    好一个混淆视听!

    不过这些,殷如歌统统都没有说出口。一切都还没有头绪之前,她身在局中,唯有不动声色的观察,才是她要做的。

    见殷如歌并未接话,青禾本来满脸兴奋的,这会儿也慢慢地收了兴奋,略略吐了吐舌头,和青蕊对视一眼,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青蕊倒被青禾这表情逗得一乐,对着殷如歌笑道:“小姐,这么多年了也怪不得青禾总是怕您,您什么时候才能给她个笑脸啊?”

    “嗯?”殷如歌扭头瞅了青蕊一眼,“我对你也不怎么笑,你怎么不怕?”

    “我?”青蕊笑道,“小姐是青蕊的救命恩人,面冷心善,青蕊才不怕小姐呢。只是小姐您真该多笑笑,您可不知道您笑起来多美。外头人都说啊,易王能娶到小姐这样的王妃,那可是易王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殷如歌轻笑,不置可否。皮囊而已,不过是肤浅之物。而外人之所以这般言论,不过是瞧不起如今还坐着轮椅的司徒易峥罢了,都是些不正当的偏见。司徒易峥那个家伙,可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见提到易王,殷如歌的眼里都多了几分柔和。青蕊偷偷地抿着嘴笑了笑,不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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