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中的浓烟越发浓厚,呛人的味道一个劲儿地冲向殷如歌的口鼻,让她的眼睛也开始发呛,不受控制的眼泪冲出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随着火势加大,火烧的灼热感越发将整个密室烤成了烤炉,几乎要撕裂殷如歌的肌肤!

    飞虫四处逃窜的嗡嗡之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殷如歌的耳边响成一片,带起一阵阵烦躁之感。哪怕殷如歌是个平常再冷静之人,在这样五感充分被折磨的情况下,一时间也无法完全镇定下来。

    不过好在她身体里流着的血液是这些飞虫的天敌,它们也好像知道这一点,她所到之处,飞虫都不敢靠近。否则这么多飞虫,殷如歌只怕不被烧死也会被咬死!

    她加快搜寻附近墙砖的速度,可是摸来摸去,这间密室就像是个巨大的集装箱,根本找不到出路!难道,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忽然开了!门口露出卢璐拼命的瘦弱身躯,她的身后是几个拼命拉住她想要把她拉开把门关上的守卫。

    “殷大小姐快出来!”卢璐死命地扒着门,身上的衣服好像扯烂,可见方才在门口,手无缚鸡之力的卢璐同这些守卫们有了怎样殊死的肉搏。

    密室的门开时,飞虫好像看到了希望,立刻都朝门口飞蹿而去!

    她必须立刻出去,否则将会有更多的飞虫逃出!殷如歌迅速奔向密室的门,一股强大的吸力却将卢璐猛地往外一扯,密室的门再度关上!

    这回如果门再关上,只怕殷如歌再想出去便难了!

    千钧一发之际,卢璐猛地扑向密室的门,石门狠狠地夹着卢璐的身体,殷如歌都能感觉到那种噬骨的疼痛。

    “殷大小姐……快,出去……”卢璐用身体挡住石门,却还是阻挡不住那石门关上的蛮力,眼看卢璐就要被石门挤压,殷如歌一狠心一咬牙,抬手将卢璐推了出去——太小的空间她出不去,再不阻止,卢璐便会被挤扁成肉酱!

    只是在殷如歌将卢璐推出门外的那一刻,脑海中一瞬间浮现出好多想对别人说的话,有亲人有朋友的,临了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可是她的脑海中却有一句话浮现出来,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告诉易王,另觅良妻。

    殷如歌眼睁睁看着门重新合上,隔绝了生与死。前世经历死亡时候异常绝望,是那个她以为最爱之人把刀送进的她的心脏。而此时此刻,她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司徒易峥屡次在危难之中救她,从药王谷的寒冰崖之上便是如此。

    而方才的这一刻,她内心所想的,便是希望司徒易峥不要因为她的死而难过,重新选妻,过好下半生。毕竟就在刚才,司徒淼告诉她,司徒易峥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相好,跟她求婚,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殷大小姐!”卢璐被推出石门外,她眼看着石门再次被狠狠关上,也不知道是因为被石门夹得疼痛流下的眼泪,还是被殷如歌的举动感动而落泪。她只知道她看着那缓缓关上的门,殷如歌一身淡然地站在火海当中,她的身后是漫天的巨火,还有恐怖的海一样的飞虫。

    虽然从前没有见过殷大小姐,却听说过殷大小姐的事迹。人们都说,身为征西大将军的嫡长女,殷如歌难产而出,还带着红眸,出声当夜血月东升,必定是“祸国煞女”之身。

    之后虽然谣言被破,但又因为九皇子和她一起跌落假山找不到真正的罪魁祸首,殷大小姐是“煞女”之说又被翻了出来。

    可后来她十岁上战场,十五岁以“殷老板”之名名扬天下,人们依旧对她的那双红眸采取不接纳的态度。百姓心里多少是尊敬的,慨叹的,但到底还是抱着敬畏之心。

    没有人真正走近过这个女子,没有人想要去真正了解过她。

    十八岁,这么算起来她才十八岁。以一己之力就算失去性命也要毁掉这间能毁灭天盛不止一座城池的蛊虫室。

    可是之后呢?未曾亲眼见到这一切的人根本不会理解,这条鲜活的生命在即将消失前的这一刻有多么伟大!

    生活还会继续,人们无关痛痒,之后便会忘记这个人,忘记这个默默为他们做了牺牲的人。

    真是不公平!

    卢璐再度从地上拼命爬起来,可是边上的守卫军狠狠地一脚踩在她身上阻止了她的行为。卢璐挣扎着,却感觉浑身有从所未有的力气,此刻也用不上。能打开密室门的砖石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可她就是无法站起来去摁下!

    这种无助,这种绝望,哪怕她在和阮一贤做交易,选择被蛊虫咬的时候,也么有这样强烈。

    “她疯了,带走!”司徒淼一甩红袖,打算撤离。既然殷如歌选择死在这里,那便死好了,他才不会陪葬!没有了殷如歌,有了苏辞,便还有姬氏一族圣女之血在,一切都还有救。

    本来想着留下殷如歌更加保险,现在,只能缩减回头要救的人命了!

    可就在这时,密道的转角忽而转出一方轮椅,那人一袭白衣沉静如同大海一般,酝酿着一场惊涛骇浪,一双冷眸静静地看着浑身狼狈的司徒淼,目不转睛。可分明看着沉静的眼眸,其中泛出的冷光却仿若能诛灭人心!

    “司徒易峥?”司徒淼没曾想到司徒易峥这么快就能找到,而且还是这样的场景之下和他见面,甚至可以说是对峙。他不再用他那如同谪仙一样的气质掩饰自己,对身后的血刃道:“来得正好,杀了他!”

    话音未落,血刃身边几乎从不出鞘的长剑立刻拔了出来,飞身上前,直逼轮椅上的司徒易峥!

    司徒易峥那刀刻一般的五官从来没有今日这般严肃,他的冷眸紧紧地盯着血刃,薄薄的嘴角轻勾时候,便是一个如同修罗一样的弧度。

    “找死!”司徒易峥冷袖微转,忽然发力,运起内力入掌心猛地拍向血刃!如歌还被关在密室里,他没有时间和他们耗!

    “噗——”血刃的身体如同布袋一般被击飞在过道的墙面上,从来在殷如歌身边无人可以接近,无人可以打败的暗卫血刃,竟然一掌便被司徒易峥打出内伤,吐血,败下阵来!

    血刃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司徒易峥的霸道内力,只怕此刻他的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血刃狠狠地抬头,冷冷地瞧着司徒易峥,若不是他上回受伤还未好全,今日也不会这样败下阵来!

    不过,尽管如此,司徒易峥的功力,只怕从前也都未曾展现出来!

    这个男人,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实力!

    “没用的东西!”司徒淼飞身落在司徒易峥面前,拔剑上前,亦不再顾及叔侄情分,下手之时招招致命!

    司徒易峥手中用来诊脉的红丝翻飞,灌注内力同司徒淼的长剑纠缠在一起,一时间只见司徒淼那抹红衣带着一柄冷剑将司徒易峥的一团白围住,上下翻飞间剑光四散,周围的守卫未曾躲开的,都被那霸道的内力和剑气伤得吐血,有的甚至重伤!

    趁着司徒易峥和司徒淼缠斗,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卢璐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尽管身上已经有多处伤口,五脏六腑因为方才的石门挤压还有守卫们的无情踢打剧烈疼痛着,但她凭着一股子坚定的决心,一点一点地扶着墙过去,狠狠地……摁下去!

    “噗——”然而她并没有成功,缓过神来的血刃一剑刺中卢璐的心脏。卢璐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墙砖,她的手都已经够到那块砖了,只要再用力一些,再一点,就可以将砖石摁下,把殷如歌救出来,可……

    铺天盖地的疼痛,飞快从身体流失的血液,带着她本来就费力集中的精神力,慢慢地被黑暗席卷……

    “璐儿!”被救下的王生刚好赶到,看到了这一幕,他急奔上前紧紧地抱住卢璐缓缓滑下的身体,痛心疾首!

    卢璐满身是血,她的神志几乎都要涣散之际,忽然听到王生的声音,就像无边的黑暗之中忽然看到了一线光明,她用力睁开眼,勉力唤道:“相公……”

    在这一刻,分别了二十多年好像即将要生离死别的时刻,卢璐只觉得好像有无数的话想要对王生讲,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还在密室里生死未卜的殷如歌。她费力地抬起手,指着墙面上沾血最多的砖石,却再没有多余的力气说出一个字。

    “璐儿!”王生的声音撕心裂肺,好像想用这种办法把卢璐喊回来。可是无济于事,卢璐还是晕死过去。

    随之赶来的绥峰却看到了这一幕,立刻上前想要摁下石砖,血刃再次挡在了面前。

    血刃抹了一把嘴角的血,看着绥峰的眼神就像是一匹即将要发动攻击的狼。绥峰立刻拔剑劈向血刃,招势狠厉招招致命!若不是这个人背叛了殷大小姐,殷大小姐就不可能被困在这里!

    绥峰将血刃从密室的门边引开,然后对着王生道:“王大哥,快救殷大小姐!”

    血刃本就受了伤,被绥峰缠住怎么也脱不开身,急得大喊:“你们疯了吗?现在如果打开那道门,股虫就会从门里头飞出来,你们想害死更多的人吗?!”

    “知道这些蛊虫会害死人,你们早干嘛去了?!”绥峰怒不可遏,“若不是你们养出了这些东西,哪来的今天?!殷大小姐这十年来是怎么对你的,你就这么报答她吗?!今日就算我们都死了,也要救出殷大小姐!”

    “你只知道现在来质问我今日发生之事,你可知当年赢国是怎么灭国的?!”血刃被绥峰吼出了内心最深处的愤怒,“死一个殷如歌算什么?你可尝过国破家亡的痛苦!”

    “疯了,你们简直疯了!”绥峰没有经历过血刃所经历过的所谓国破家亡,他无法感受到血刃内心的那种痛苦和仇恨,自然无法同他再说什么。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自家主子和殷大小姐的安危。

    至于别的,能出去这个山洞,再说!

    王生将卢璐郑重地放下卢璐,仿若没有听到这两人的对话似的,起身来到卢璐所指的砖石面前,摁下!

    “既然你们执意要救她,便都一起死在这儿吧!”司徒淼见状,虚晃一招脱离司徒易峥的攻击范围,头也不回地朝通道的出口奔去!

    密室的门被打开,呛人的浓烟带着难闻的味道顿时涌向通道,根本看不清密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徒易峥毫不犹豫地进入密室,在靠近密室门的地方,果然看到了昏迷不醒的殷如歌。

    *

    殷如歌整整昏迷了三日,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雨天。

    春日的雨淅淅沥沥的,院长的院子里却聚集了很多人,都在翘首盼着,看殷大小姐到底什么时候醒来。

    殷如歌眨了眨眼,看到床边守着她的已然睡着的青蕊,心里充满了温暖。果然还是最关心自己的人,在危难时刻还是守在她的身边。

    许是躺了许多天了,醒来的时候脑子立刻清醒得很,身下的床板忽然变得硬邦邦的,很不舒服。

    殷如歌轻轻动了动,青蕊立刻惊醒:“小姐!”

    抬眼见殷如歌醒来,青蕊立刻激动得眼泛泪花;“小姐,您可终于醒了!您可吓死我了!”

    原本没有经历过生死的较量,乍一看有人为她落泪,她会觉得莫名其妙毫无必要。可是这一次的经历,让殷如歌看清了很多事,内心也比常柔软许多。

    她甚至抬手擦了擦青蕊眼角的泪,柔声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殷如歌的温柔却把青蕊惊到了:“小,小姐……你,你没事吧?”虽然殷如歌从前的冰冷也是对着别人的,但何时眼神如此温柔过?看起来,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殷如歌轻笑:“我能有什么事?我饿了,快去做点吃的来。”不过是再次见证了人心凉薄的同时,也看见了温暖。

    虽然她在密室中昏迷着,但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触碰到死神衣角的时候,她清楚地听到了司徒易峥的声音,着急的,关切的,叫她的名字,如歌……

    “如歌?”好像为了回应殷如歌的想法似的,门口忽然想起司徒易峥的声音。好像什么心事被撞破,殷如歌猛地看向门口,又抓紧收回了目光。

    然只是这么一瞬间的眼神,却被司徒易峥逮了个正着。薄唇轻勾,怎么好像经历了这次事情,他的如歌,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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