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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妙仪“哎呀”了一声,想说:“我……”

    “不许撒谎。”江柍抢先堵了她的话,“你瞒不住我。”

    沈妙仪一堆谎话憋在喉咙里,又通通咽下去,瘪瘪嘴一脸服了江柍的样子,说道:“其实是东湲要我问的,她说狩猎那日她觉得你不高兴,便想让我问你,那日在观音寺外,你对她说,你根本不在乎她是否嫁进东宫,今时今日还作数吗?”

    沈妙仪这样讲,江柍暗叹晁东湲也是不易。

    她先是回答第一个问题:“我不伤心。”

    又回答第二个:“当然作数。”

    沈妙仪小心观察着她,见她神情并不开朗,以为她在嘴硬,就把脑袋靠在秋千绳上,喃喃说:“其实我心里是懂你的,若我嫁给谢绪风,也不想他另纳旁人,不过天下所有男子都会纳妾,我虽不愿,却会接受。”

    江柍不由严肃起来,说道:“妙仪,真心接受和被迫接受是不同的,你已是公主,若谢逍敢纳妾,你应该拿一把剑架到他脖子上,问问他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然后再把他要纳之人赶出府去,也省得误了人家青春年少。”

    江柍这话太大胆,沈妙仪呆住了,她的秋千停了,可心却还在晃着。

    过了许久,沈妙仪才讪讪道:“可以这样吗。”

    这话说出口就已经莫名地紧张。

    江柍却笃定:“不是可以不可以,而是必须如此。”

    沈妙仪笑了,头一次笑得这样酸楚:“害,反正我和他还没影儿呢,那日在寺庙你不是把我骂了一顿么,我现在倒觉得,不能再这么上赶着了。”

    见惯了沈妙仪乖戾的样子,倒是对她的涩然酸楚很不习惯,江柍想了想,说道:“我那日骂你是希望你若爱他,便专注于他,而不是把精力拿去对付他身旁的无辜女子。我并非轻视你坦荡爱慕他的勇敢,相反,我希望你跟随自己的心意,莫要后悔。”

    沈妙仪仔仔细细把江柍这番话咀嚼一番,只觉这些道理她其实是懂的,只是不愿意让自己太清醒。

    她不愿再聊自己,便试探问:“那你呢,我哥哥和东湲之事,你是真心接受,还是被迫接受。”

    一提到这件事江柍胸口便针扎般疼。

    可这疼痛却让她更清醒,正如她告诫自己的那样,从此之后她可以允许他有三宫六院,却不允许他再拥有她。

    她说道:“自然是真心接受。”

    “殿下!殿下……”是轻红的声音。

    江柍循声转头,只见沈子枭的衣袍消失在枝条繁茂的花丛中。

    轻红看了眼沈子枭,又看了眼江柍,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钦佩,可很快又被对沈子枭的担忧所覆盖,她赶忙追了出去。

    而谢绪风正站在原地,有些无措。

    作者有话说:

    你应该拿一把剑架到他脖子上,问问他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其实柍挺嘴炮的,之前马球上怼妙仪后来怼厄弥怼琥珠都很能说,沈子枭你说你惹她干什么

    第68章 江柍生辰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微臣参见太子妃娘娘, 参见公主殿下。”谢绪风朝江柍和沈妙仪行了个常礼。

    沈妙仪从秋千上跳下来,红着脸问道:“方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

    谢绪风看了眼江柍, 说道:“嗯。”

    沈妙仪一怔, 想起那句“若我嫁给谢绪风, 也不想他另纳旁人”便觉得羞死了, 顾不上关心其他,只想落荒而逃:“我去找我七哥。”

    她跑到谢绪风跟前,却忍不住顿了顿步, 才又离开。

    江柍看着沈妙仪的背影, 问道:“刺客之事盘问清楚了吗, 你们怎有闲心来逛园子。”

    提起此事谢绪风脑海中便浮现出沈子枭醉酒的样子,不免唏嘘。

    许是觉得世上不该再有一个失魂的人, 他竟脱口而出:“殿下回宫发现娘娘送了点心过去, 欣喜不已, 听说您在花园中,便来寻你,又不想太刻意,便把微臣拉上了。”

    江柍看着他:“这些是他告诉你的吗。”

    谢绪风坦荡说:“微臣看出来的。”

    江柍冷笑:“你倒是挺会为他说话。”

    她因为气恼沈子枭, 所以也不给谢绪风好脸色。

    谢绪风却把她的嬉笑怒骂悉数收下,他没有笑, 面色却如春风般和煦:“但听娘娘对公主的一番教导, 便知您是极通透的人,怎会不知殿下正是因为听见您不介意新妃入府,觉得您心里没有他, 才这样忿忿离去。”

    江柍哂笑道:“你们男人可真难伺候, 我说不许他纳妃, 他不答应,我同意了,他又要甩脸子。”

    谢绪风敛了眸,说道:“娘娘应该知道,晁家女之于殿下是沉甸甸的权力,您让一个君王放弃权力是不可能的,您其实……”

    “所以我同意让她入府了。”江柍打断了他,“不仅如此,我还会好好待她。”

    谢绪风有片刻的哑然,而后才道:“殿下平日喜怒不形于色,若有朝一日,他能轻易被激怒,亦能轻易被哄好。”

    “所以与你有何干系?”她脸一扬,瞳孔亮的闪痛了人的眼睛。

    谢绪风的脑海里轰然一声巨响,就像是一整座山崩裂开来,将他先前想说的一切都炸成了粉碎。

    天地万物崩坏过后,又呈现出令人心悸的死寂。

    原来她是在乎的。

    真正的不在乎,应是连恼怒也没有,怨恨也没有。

    可她都有。

    她在乎。

    他忽然觉得自己可笑。

    他在做什么呢。

    他本是局外之人,没资格掺和进来,若硬是掺和进来,便是个跳梁小丑。

    他遥遥望着她,又似是在看她身后的红漆秋千。

    她见他许久没有动静,才转过头来。

    洁白的衣袂在他身后飘荡,他身后是葳蕤的树木与花枝,他是如此沉静,看一眼,杂乱的心绪便定了下来。

    可她的视线没有落在他身上太久,只是懒淡一瞥:“我去瞧瞧他。”

    话落便离去了。

    他却想起那日除夕夜宴,她也是要去找沈子枭,他在暗处注视她许久,发现她似乎真的要迷路了,他才出现在她面前。

    他给她指路,她便温温柔柔对他笑了笑,很含蓄地对他道谢。后来他目送她离开,却没想到她竟在走到即将转弯处,又回首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目光呢,他至今也想不太明白,可他知道,那样的眼神,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就像那夜的皑雪早已融化,烟火早已化灰,飞雪与烟花都是盛大却终将消散的事物。

    他望过去。

    一时间,唯有那架秋千,还在微风中轻轻摇晃。

    江柍来到沈子枭的无极殿前,离老远便见她送来的那盒点心,像垃圾一样被丢在殿门外。

    她暗暗稳了稳心神,来到殿前。

    对郑众说道:“你去通传一声。”

    不一会儿郑众回来了,哆嗦着给她跪下,说道:“娘娘请回吧,殿下谁也不见。”

    江柍点点头,说道:“你去告诉他,别发火了,那日是我冒失,现在我已经接纳晁东湲了。”

    郑众面色犹豫:“这……”

    江柍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你告诉他,日后纳再多的姐妹进来,我都是高兴的,你要他放心。”

    郑众闻言眼皮直跳,连带着嘴角都抽抽了两下,却又不能不传话进去,便深吸一口气转身进殿回话。

    江柍见他进门,便转身离去。

    没走两步,忽听殿内传来一声花瓶被砸碎的声音。

    她步子一顿,接着又是“嘭”的一声,屋里开始接二连三的碎东西。

    星垂看了眼江柍,问道:“公主,殿下他……”

    江柍敛住伤神与寥落,淡淡说:“没事。”

    闻君有他心,拉杂摧烧之。

    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往事如烟,她愿悉数扬尽。

    她不会再为他痛了。

    她稳住心神往外走,说道:“快到我生辰了,我生辰第二天就是六月初一,那日便要毒发,与其担心他,你不如好好想想,我该怎么度过这最后一个平安的生辰之日。”

    “定是有惊喜等着公主的。”星垂脱口而出。

    而后又赶忙住嘴,懊恼地咬了咬唇,再看江柍并未发觉什么,忙扯开话题,说道:“迎熹公主六月生辰,您真实地生辰反倒要悄悄地过了。”

    江柍眼眸中悲凉一闪而过,却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江柍的生日在五月最后一天。

    这日早起,几个贴心的侍女便跪在床边,一齐祝她生辰安康。

    江柍便笑:“嘴上说得可不算,我的礼呢?”

    星垂笑道:“咱们知道公主喜爱荷花,而这时节恰逢荷花将将盛开,正是赏荷的好时候,不如公主去泛舟采荷如何?奴婢知道郊外有一方池塘,里头的荷花开得比观音寺里的还要美,高树早早便派人把周边围了起来,奴婢为公主准备了舟楫,月涌已备好吃食酒水,雾灯早早便给您做好今日所穿的衣裙。”

    星垂说着话,江柍便已想到躺在小舟上缓缓漂荡,边吃酒边入藕花深处,兴尽晚回舟的场景。

    她笑:“你都已经准备得这般齐全,我怎可回绝你的好意。”

    于是雾灯便来给她梳头换衣。

    她的头发已没臀,雾灯手巧,将她的发拢住,往后拢结于顶,再反绾后随性散垂,便梳成了坐愁髻。又于发髻上捆扎一条绿缯,轻薄的缯丝垂于脑后,迎风飘飘,极为潇洒。

    雾灯又为她戴上两只翠蝶花钿,除此之外再不用任何钗环,只在眉间贴了赤色花子,如豆大小的点饰。

    再穿上雾灯为她亲手做的绿沉色的轻罗长裙,裙摆曳地,绣以栩栩如生的暗花蝶纹,外头披上松花色广袖纱罗衫,手臂肌肤隐约可见,最后拿来缥色飞云帔挽于双臂,长长的流曳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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