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婉清又气又急,张汉卿的怀疑对她是最大的打击。不过知道他的脾气,她还是赶紧分辩:“你想到哪里去了?这些钱是我清清白白赚的,绝对没有打你的旗号,也绝对没有损公济私!”

    哦,这就好,张汉卿放下心来。不过他开始好奇了:“翻了一倍有余唉,我的清儿是怎么做到的?”知道冤枉了人家,赶紧补救还不迟。女人是水做的,一点甜言蜜语就够半天的温柔。

    黄婉清很受用他的亲昵。被他这么一吹捧,刚才的那点芥蒂很快就不见了,一脸得意:“很简单啊,现在东北的经济形势一片大好,几乎所有的股票,上市之后都在涨。连关内、白俄人甚至日本人都知道这里是淘宝的好地方,所以只要有企业发行股票,那必定是稳赚不赔的。

    我就派人紧盯着证券市场,凡是有新股、增股的,大量吃进。等过一段时间之后,即使仍在上涨,我还会抛出去变现,这样就会有充足的现金去买新股。

    讲起来这还是你的功劳呢,谁叫现在沈阳证券所大受追捧呢?这段时间你不知道,因为天津认购了大量的‘东北国库券’,更多的资金从关内开始向沈阳流入,这更推高了行情,若是你到沈阳证券所看看就知道了,红火得很呐。”

    在一个健全的金融市场里,证券,是国民经济的晴雨表,当然,后世中国的股市除外。众多人追捧沈阳的企业股,这说明自己这些年来的经济发展路子和东北新政是正确的。但是,从黄婉清的话里,张汉卿还是感到一丝担忧:股市,有时也是一把双刃剑,稍一不慎,也有崩盘的可能。

    “明天需要和财经、金融几位负责人谈谈,要随时警惕提防黑手,保证金融秩序的良好运行,最好拿出一些条陈来,涨停、跌停、恶性收购等的规定都有必要。”他想。

    奉系经济的体量已经很大了,只要内部不出问题,政|府手里再有充足的现金流,足以遏制外来游资的混水摸鱼。亲身经历过金融危机的他,知道金融市场的大鳄的分量和对经济发展的危害性。查漏补缺、未雨绸缪,正是监管部门的职责所在。

    正在走神间,黄婉清不满意了:“想什么呢?”

    张汉卿反应很快:“你刚才说要投资,是看上了哪只股票了?”

    黄婉清摇摇头:“不是买股票,是准备把股票全部卖掉,投资在实业上。”

    轮到张汉卿奇怪了:“股票这么赚钱,你又有这个天赋,继续在股市做交易不好吗?不用担心,东北经济的发展远远没到,你现有的股票,就是长期持有也一定是稳赚不赔的。”

    黄婉清迟疑了一下,然后点头说:“我知道----可是我仍然想做实业,我觉得这个比股票更赚钱,也更有意义。”

    哦,还有这样的事?张汉卿感兴趣了:“说来听听,要是可行的话咱们夫妻俩齐上阵。”

    在他看来,黄婉清既然有经商的天赋,也确实有这个能力,如果有什么好点子,自己也就顺势从牙缝里挤出点赞助好了,反正是左手右手的事。哪知道黄婉清接下来的一席话让他目瞪口呆,好一个贤妻!

    “我琢磨着,在股市里虽然赚钱很快,但毕竟是无根之萍。你在东北不遗余力地搞实业,我却在背后刮油水,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要想老百姓真的生活好,国家真的强,还是要靠实业,靠投机是不行的。我听说日本国内现在股市暴跌,担心得不得了,一直就想着退出去呢。”

    她说的日本股市暴跌,是因为今年美国恢复战时中止的金本位货币制,由此导致通货紧缩使美国经济陷入短暂萧条。由于日本出口对于美国市场的高度依存,这一冲击向日本国内快速传导,东京、大阪股市暴跌,一度暂停交易达30天,这次危机后,日本社会一战以来延续的亢奋气氛为之一变,贯穿整个20年代的慢性萧条拉开了帷幕。

    一个妇道人家,能有这种觉悟,真是难得。张汉卿嘴上没说什么,却用力把她往怀里搂了搂,算是奖赏。

    “再说花无百日红,谁知道将来股票市翅不会有什么变动?我可不想仰你鼻息过活(张汉卿捏捏她的鼻子:“我养着你有什么不好?”)。我家自小开粮铺,我爹常跟我讲生意要做熟,所以我对粮食经营这块还算很熟。

    那时候每收一斤谷子能净赚4厘多,现在他做粮油加工,每天经手的粮食就有几千万斤,光这种差价就不少。你知道的,他的公司很赚钱的。我就想了,现在东北亩产量只有200斤左右,如果亩产量哪怕多个三五十斤,这利润都相当可观的,因为是纯利润嘛。

    跟粮食产量增加相关的无非是水土、化肥、农药和种子。你是做大事情的人,所以在水利啊、化肥啊、农药啊这些上面,你投入了很大心血。可是,最重要的种子,你却忘了。”

    张汉卿真忘了吗?他怎么能忘记?民以食为天,在宣传画中,旧中国的老百姓一直生活在饥饿的死亡线上。对穿越的他来说,要是无法解决东北人民的温饱问题,他的那些新民土改啦、包产到户啦、兴建各种水利设施还有什么意义?东北发展的启动资金,还是靠从土地里刨出来的东西呢。

    这几年得益于垦荒复耕的政策,东北耕地面积大幅增加,总产量也迅速提高。但这只是表面,因为化肥、农药使用的严重不足,关键的亩产量仍然徘徊不前。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因为张汉卿亲身经历过新民土改,算是掌握第一手材料的人。几年后他偶然从农业委员会获得的数据也支持着这一论断。

    国外也有研究数据支持这个结论,日本的尾上悦三根据美国经济史学家帕金森对人口最低消费粮食的统计,并结合他在东北的调查结果,推算出历史上各个年代的亩产量:

    从甲午之战到日俄战争,中国的亩产大至不到220斤的样子;从1905年至1925年,亩产略有上升,在220多斤;到正史上的1945年,也只略多了20斤左右,为240斤。

    等到新中国成立的前几年,因为种种原因,亩产量不增反减。如从1949年到1964年,除1958年外,粮食亩产量始终没达到200斤。直到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由于杂交水稻的育成推广,稻谷的亩产量才有了跃进式的提升。

    几十年的时间里,粮食亩产量基本没有增加,土地供应也没有大幅增加,但人口却翻了一倍有余,所以,正史上出现那么多饿死人的事就不奇怪了。

    所以,就这个意义上讲,黄婉清能够敏锐地看到这里的商机,真不愧具有商人的血脉。她的出发点虽然是赚钱,但无形中也极可能做了一件对中华民族功德无量的事。

    后世的种子公司,如杜邦、孟山都,把持着全球的种子生产和销售,也在一定程度上把持着全球农业的命脉。在亩产量提长方面,它们曾经起到相当大的作用,却也一度或者正在利用其先进的技术能力----基因技术实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中国有排名世界前列的农田,有世界最多的农业人口,建立中国自己的种子生产渠道非常重要。尽管这个时代,上述的外国种子公司暂时都在专攻化工领域,但是技术的积累和人才的培养是需要长期的过程的,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这么一天,中国的种子大行其道、为世界人民造福呢?

    所以张汉卿很欣慰地说:“这个想法好啊,老公我大力支持你,要钱给钱,要人给人。如果你能够培养出袁隆平式的人物,那你的大名可就永垂青史了。”

    黄婉清思索了片刻,始终想不出袁隆平是何大人物,不过丈夫说得郑重,她也就觉得这个袁隆平一定是个大人物。丈夫的眼光,那是从来没错的。对自己的想法能够获得丈夫的支持,她显得很高兴。不过她迟疑说:“建公司会抛头露面,你同意我出来做事情吗?”

    张汉卿露出不解的神色:“为什么不?女人出来工作是好事啊,再说你很有能力的,我看好你。”

    这是他的心里话,经过后世的熏陶,他对于女人出来工作的心态是平和的。很自然啊,妇女能顶半边天嘛。这个时代虽然对女人工作多有掣肘,但在东北,在他的致力宣传下,这个观念渐渐变了。工厂里不就有很多的女工吗?还有女教师、女医生、女售票员、女服务员等有女性参与的岗位也越来越多。男女平等、同工同酬的思想,已经开始在东北各大省城萌芽,黄婉清作为少帅如夫人的身份亲自抛头露面,本身就是一道风景线。

    黄婉清欣喜地搂住他的脖子。若是张汉卿反对,以她的性格,绝对会乖乖地罢手,就此成为一种想法。毕竟,这个时代一切都在试验中,传统的约束力是巨大的,已经不是黄婉清所能承受之重。现在张汉卿不但同意出钱,连人都同意出了,怎不高兴?

    不过张汉卿做事是有条件的:“成立种子公司的事今天先放一边,我先试试在你身上撒点种子,看能不能结出果来。”随着一声娇呼,久已平静的炕上再度热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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