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人对海原地震都抱以同情,至少盘踞在马鬃山里的黑喇嘛是兴灾乐祸的。

    人民军预备整合了两个师的力量来剿他,说不害怕是假的。可被这地震么个事情一耽搁,人民军把军队挪作它用,他的危机短期内是消除了。作为对震灾的回应,他出手截下了第一拨从新疆发送到酒泉的棉花----那是新疆人们对灾区人们的深情,同时打死了运输物资的官兵和民夫十几人。

    董彦平几乎出离了愤怒。在全军上下积极投入抗震救灾的时刻,任何一点救灾物资都是救命的力量,这伙土匪竟然如此大胆,直接蔑视甘新两地的驻军。要知道前段时间因为恐惧,黑喇嘛可是撤回了所有游荡在“丝绸之路”上的小股匪徒。

    不知道剿匪军主力何时能够脱身,董彦平不想再等了。这些天来,他不但囤积了足够的军用物资,也大致摸清了黑喇嘛的动向和马鬃山大致的方位。有了这些条件,他觉得完全有能力发起一场大的战斗。

    第1营全部出动是在1月5日的清晨,那天天气晴朗,能见度很好。全体官兵罩着厚厚的冬装,在上百只骆驼的伴随下开始了它的征程。

    这是董彦平目前能够张罗到的全部的运输工具了。甘南大地震,加上黑喇嘛肆虐,连带着“丝绸之路”也断绝了。这些骆驼,是由好几支驼队拼凑而成的,戈壁滩里用兵,没这些东西可真不行。

    在从原来甘肃驻军中找出的几名向导指引下,一行人开始出发。马队负责巡逻,机枪连和辎重驼队被围在中间,逐渐消失在无边无垠的漫天风沙中。

    从嘉裕关出关向西北即是戈壁,途经的青山、碱泉子、音凹峡都是地图上有名但无人居住的荒地,一路上都没有水,即使发现也是苦水,人畜绝对不能喝的。

    董彦平作了相对充足的准备,每个骆驼都带了几大篓水,足够自己的部队用10天以上。尽管如此,一路上他还是要求尽量省着用水,因为下次补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到。

    从酒泉出发向西四百里再向北三百里,将近四天时间,没碰到一个敌人,前面离马鬃山所在的小镇已经不远了。董彦平很纳闷,却也加强了提防。

    黑喇嘛在传说中是相当厉害的人物,对这片地利又熟,他不可能对自己的行进一无所知,可以确定的是他一定有所图谋。

    马鬃山又叫北山,是黑戈壁的腹地。戈壁表面的砾石呈深黑色,放眼望去一片苍莽。远远地隐约可见前方横亘的山脉像马鬃一样飘逸,也许这就是马鬃山的来历吧。继续前行近百里,“马鬃”变成了无数黑色的小山头,都不太高,似竞相奔跑的小马驹。

    向导用低沉的声音说:“马鬃山镇到了”,他的话带着一丝颤音,让漫天风霜中行进的人们听了都为之一悸。

    一个马鬃山镇占整个肃北县面积的一半,和江苏省相当。它的镇政|府所在地叫公婆泉,据说是有两泉相挨,大为公,小为婆。南来北往的人们以及小镇上的用水,都是靠这个公婆泉,董彦平的计划中也是准备在这里作补给的。

    天色已晚,几个连长和骑兵队长都围到董彦平身边,盯着前面进入小镇的通道----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十字街,分别由几处低矮的平房交错构成,形成小镇的全貌。

    在戈壁滩上露天住宿已经不止一天了,这倒没什么,比这更大的苦都吃过。可是没见到过黑喇嘛的人,这很不寻常。董彦平需要找个人问问----哪怕有个当地人说说话也好,不能一直有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当然他也没打算借宿民居,就这几间房子也不够全营人住的啊!

    听到命令的马队派人去镇上打探情况,可是报告的情况让人更忧心:“几家拽都空无一人。”

    董彦平望着荒凉凄冷的旷野和不远处林立的山包,第一次有些担心。这个地方不像来时的路上,虽然荒芜却对攻守双方都是公平的,至少可以前出几十里地发现袭击者。里许外就是山包,在昏暗的月光下,在这里藏着人或是发动突袭真是太方便了。

    既然已经到了敌人的地盘,首先要立于不败之地才好。董彦平瞬间做出了决定:“一连守住西北,二连守住东南,三连居中护卫辎重,机枪连在紧要处设好关卡,先进镇住一晚等待天明。”

    搭帐篷已是轻车熟路,担任防卫的士兵捡了好些石块垒成简易工事,骆驼们都被集中在一起防止乱跑,这几天都是这么过来的。

    在准备野宿的同时,董彦平也带着人对周边进行了巡查。在公婆泉边,他们意外地发现水中漂有人的尸体,从死者症状看是死于中毒!这一惊非同小可,他立刻命令所有官兵停止使用当地的水源。

    黑喇嘛竟然在水里投毒,这件事情似乎在说明,这股邪恶的敌人不欲从正面对抗人民军,而想用阴谋诡计打败自己。联想到关于黑喇嘛的种种传说,一些士兵不安定了。

    这些是人民军入陕甘以来扩军入列的新兵,以前没打过仗,又都在入伍前听说过黑喇嘛的传说,此次又是以少打多(五百人的营对抗听说超过一千人的三路匪军),当然有些想法。特别是越接近黑喇嘛的老巢,这种不安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大战前夕最怕的是什么?是军心浮动!

    董彦平作为一线指挥官,意识到这个问题后立刻召开排以上军官会议。就这几天的行军和目前的状况,他打气说:“黑喇嘛不敢和我们正面抗衡,说明他有自知之明,在正面交锋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们此行携带了大量的水源,足够我们用好几天。明天起我们攻打马鬃山,如果不利----我说的是如果地形不利于我们攻打,我们完全可以退回酒泉去,权当来做一次战前侦察嘛。

    当然,目前我们要做的,还是注意不要让敌人有机可乘,正面作战他们绝不是对手,要警惕他们暗中行事。特别是要重点保护携带水源的骆驼,防止破坏。”

    似乎是为他的话作注角,话音未落,东南方向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

    董彦平脸色一变,立即中止了会议。他率先冲出屋子,边走边喊:“敌人终于出现了,大家各就各位!”

    可是等到他与二连连长到达战场,并没有发现一个敌人。负责指挥的一个副排长郝着脸说:“报告营长,刚才是我们的一班的暗哨看到一个黑影一晃以为是敌人偷袭而紧急开的枪,其他的战士不明所以也跟着放了枪。确认并没有敌人过来,不过哨兵打中了一条狗或者什么的尾巴,散了一地的毛。”

    也许是路过的其它动物呢,月光下,谁又能分辨出是狼还是狗的毛?这该死的戈壁滩!董彦平心里叹了口气。

    冷就算了,还非要出月光!要是亮也就算了,偏偏只能照见方圆十丈远,这是个适合偷袭的亮度!正面交战,他从来没有怵过别人,哪怕当初是和人数庞大的马家军交战时也没有丝毫担心过。可是,在这传说中黑喇嘛神出鬼没的戈壁滩上,大家都莫名地神经起来。

    董彦平想给大家定定神,准备安排训话,就在这时候,有人说:“何小三到哪里去了?”

    找遍这一片都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二连长急了,立刻集合问话,很快地有人回报说:“报告连长,站岗的战士何小三想上大号,临时喊了我来替他,为了图方便就没有去安置在离哨所较远处的连部简易厕所,而是去了防区外不远处一处山丘后。”他指着另一处的大概位置:“就在那里。”

    枪声一响,睡死的人也会条件反射般爬起来,毕竟这是军营。旁边这么大动静,何小三仍然没有什么反应,董彦平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劲。他对二连长说:“安排些人往前搜索,其他人加紧戒备!”

    远处并没有什么借势突袭的动静,董彦平刚刚松了一口气,难道是自己太过谨慎、草木皆兵了?就在这时候,前面忽然一阵骚动,搜索的官兵都叫了起来。

    在一个小山丘的背后,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借着旁边呼喇喇的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火把,搜索的官兵魂飞魄散地发现,这个人的头颅已经不翼而飞。胸腔口渗出的大量鲜血,在月光下让人疹得慌,看到这个景象的战士都紧张地抱着枪零乱地站在风中。

    何小三的班长也在搜索之列,他是经历过大仗的老兵了,胆子大了许多。他仔细观察了尸体,然后低沉地说了句:“是何小三!”

    刚才还好好的战友,说没就没了,还没见到敌人的影子,没有想法是假的,有几个和逝者关系很好的战友忍不住哭了出来。其他的几个人也都心有戚戚焉,不知道是因为悲痛还是紧张。

    很快地,无头的何小三的事情在全营传开,这不啻是在伤口上撒盐,本来就不安的士兵已有了些躁动。

    联想到之前的所谓黑影,董彦平觉得两件事情并不孤立,看来自己一行已经在黑喇嘛的视线里,说不定他本人就在不远处伺机而动!

    他决定收缩防线,把靠近山丘的哨所向后撤出半里,以增加应变的缓冲时间。同时,命令机枪连所属的6挺重机枪实弹隐蔽在各个重要过道,机枪手和副手分两班执勤。

    为了夜间有效指挥,他命令说:“我、营教导员、副营长分上、中、下半夜各带一队巡逻,所有官兵严禁离开防区和夜间走动,各连也要自行组织巡逻小分队,由各主官亲自带队。”

    这一决定救了全营官兵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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