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麓书院坐落于,独幽东城外的离渎东岸,毗邻大江。可是赵戎在书院待了将近一旬,却从未听过不远处那眺望便依旧肉眼可见的江畔传来任何滔滔江水之声。甚是怪哉。清晨,林麓书院内,以西的一处道路上。赵戎与范玉树、贾腾鹰,各自背着一张古琴,一齐向着书院西边的江畔走去。赵戎抄着袖子,走在两位同窗好友中间,眼皮子耸拉着,脸不时的低头捂嘴打个哈欠。他因为昨夜先天元气反噬之事,不仅弄的体内的先天元气消散一空,可谓是自从产生气感以来的最虚弱之时。因此体魄没了先天元气支撑,昨夜又冲的腰酸背痛,精力全无,结果就是弄的现在早晨起床,很是虚弱,精力不佳,这也算是赵戎开始修行登山以来,头一次体会了。赵戎微微抬眼。视野尽头,一片广辽的枫林像一条火红的缎带,摊开,横置江畔,而那离渎的江水隐藏在朦朦的晨雾之中,宛如披上了淡白色的幕布。率性堂今日上午有两堂艺学课,一堂乐艺,一堂书艺。其中的书艺课,老师是那位赵戎刚被大师兄带入书院时插肩而过的名为朱葳蕤的女先生,她的课,他今日也是第一次上。想到这儿,赵戎脑海里又闪过了朱葳蕤送来的诗笺,还有那估计是被她细细临摹过的神似书体。他淡白的嘴唇轻抿。第一堂课是思先生的乐艺课,是在清晨的卯时四刻,昨日他们被鱼怀瑾叮嘱,思先生今晨是在书院西侧江岸的红枫林中上课。因此三人现在朝江畔赶去,说来,这也是赵戎入书院以来第一次去江畔的红枫林,之前听晏先生偶尔提起过。赵戎收回眺望的目光,转头道:“玉树,江畔如此之近,为何我没有听见一点儿江涛之声,是不是被我们书院用术法屏蔽了?”范玉树挑眉。“我还以为子瑜早知道了。和你说的也差不多,不过传闻之中,这是书院历史上某位头衔比君子还要高的书院先生,刚来书院之时,在现在咱们前方那处讲经亭讲经授课,嫌弃这滔滔江水之声叨唠,便朝着江畔斥喝了一句‘噤声’,从此,我们书院这一侧的江水,再无涛声能传过讲经亭。”他伸手指了指三人即将经过的那座古亭。“喏,子瑜,就是这亭子,名曰讲经,咱们墨池学馆的几位经义先生,有时候也喜欢带咱们来这儿授课,另外,书院内的其他先生也经常在这儿讲学,时常可见那些士子师兄们在这里聚集围坐。”赵戎轻轻点头,他抬手打了个哈欠,“原来如此。”此时三人临近古亭。“子瑜,等一等,先别走,那讲经亭内有一座古井,书院内士子师兄们都称它为正冠井,一般大伙经过之时都会去井旁边,借清亮如铜镜的井水照一照衣容,起肃容正冠之用。”范玉树笑道:“我之前听大师兄说,传闻之中,这井水若是汲取饮用,心术不正之人会上吐下泻,头痛不已,直至忏悔痛改。而正人君子则是饮毕无异,甚至还能尝到味寒而香烈之感,是个煮茗自饮的神物。”一旁的闷声不语的贾腾鹰,接过范玉树的话头,朝彻耳倾听的赵戎道:“正冠井,照之而正衣冠可以,但是汲取饮用,书院是明文禁止的,不管是学子、士子还是书院先生,全院估计也就山长能汲取这井水了。”“哎。”范玉树一叹,又跺脚锤手,摇头道:“子瑜,贾兄,可惜啊,这个煮茶的绝品之物,我是无缘尝到了。”赵戎和贾腾鹰都不禁侧眼看他,你确定你不是上吐下泻的那个,被教的重新做人?范玉树不理二人的古怪目光,转身向讲经亭跑去,“子瑜,贾兄,我去正一正衣冠,你们要不要一起?”贾腾鹰想了想,便也抬脚跟上,学着书院内那些士子师兄之间的习惯,也去照井水正衣冠了。赵戎静立原地,沐浴着秋日早晨的阳光,又伸手打了个哈欠,没有动身,主要是感觉精神有些低迷,懒得跑。不过他抄着手无事,目光打量了下不远处的那处古亭。从外看去,只见古亭呈规则的八角状,亭子里有一座被围住的琉璃古制井,瞧着都很年代久远,隐藏在一片绿荫丛中,在清晨显得有些孤寂和幽然。而此时贾腾鹰和范玉树正站在井旁低头照着井水,倒也显得一丝人烟气。赵戎又左右望了望,眼皮一抬,这一亭一井的修建位置,倒是有些少见,左右是两座青山,相隔极近,而这亭井就建在这处山谷之中。他们三人从这儿经过,正是因为这处山谷是书院内去往西侧江畔的捷径,否则就要绕开青山而行了,颇为麻烦。赵戎端详了眼这座位于山谷树荫之中、阳光永远也照不到的古亭、古井,便也没再多看。不多时,远处的山林间传来撞钟之声,时候已经不早,范玉树和贾腾鹰一起返回,三人重新上路。而在刚离开讲经亭、穿过山谷之时。滔滔江浪之声,混着林叶的飒响,乘着离渎的江风,朝赵戎袭面而来。……当赵戎三人来到江畔红枫林外的空地之时,率性堂的学子们大多已经到齐,而目盲的思先生,正背对着众人,抱琴站在江岸上,衣袂猎猎飘飘,也不知是来了多久了。此时,空地上正横竖整齐摆放着一张张桌案,大多数学子们已经就坐,吹着江风,倾听江涛叶飒声,静等着上课。他们身后的路口,一个瘦矮的板脸女子,正端着手站立,目视着姗姗来迟的赵戎三人。“鱼学长。”赵戎与范玉树和贾腾鹰一起行礼道。鱼怀瑾端详了下他们,目光在赵戎身上停留了片刻,也躬身还礼,一板一眼,“赵兄,范兄,腾鹰兄,请起。”门口的动静,吸引了不少率性性堂学子的注意力,纷纷投目看来,瞧见来人后,不少人撇了撇嘴。其中正好包括之前与范玉树拌过嘴的吴佩良。他原本正闭目听涛,微微椅着头,发冠上系着名士间流行的风流巾,随着拂面的江风随意纷飞,很是潇洒。此时听到了门口几人的声音,吴佩良放下抚琴的手,转头看去,待清来者三人后,他撇着嘴摇了摇头。鱼怀瑾没有理会身后的动静,她表情认真道:“来的有点晚了,下次尽量早一些,我们也好早点让先生上课,毕竟先生身子不好,又来的很早。”赵戎三人闻言还没来得及点头,一道“小声嘟囔”的话语突然传来。“就是,也不知道昨夜都干嘛去了,连个床都起不来,呵,月中大考拖累咱们率性堂也就算了,现在平日里连上个课都拖拖拉拉,没见思先生都等这么久了吗,真是浪费大家时间……”语气不耐且很是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