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到了,就该来见我一面才是。”苏公子抬手为了自己倒了一杯茶,微微一笑,这么理所当然地道来。

    话语落下,过了十几息,那人终是抬手推门,而后默不作声地走入室内,眼眸一转,暗暗扫视了茶室一周,其内刻花架,安顿奇松异桧等物于其上。

    风炉、炭挝、交床、罗合、漉水囊、熟盂一应俱全,凡品茶所需,无不是上等之物,还有不少东西都是古礼中所的,当真是风雅至极。

    那进来的青年不由暗赞一声,他如今虽然落魄,但真正感觉到舒服的地方还没有几个,这里的布置无不让人放松,可见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但他最注意的还是那个人。

    煮茶讲究三沸,第一沸后加入茶直接煮,二沸时出现泡沫,公子抬手将其杓出盛在熟盂之内,蓝色的衣袖微微滑落,漫上水气。

    但细细看去,又沾不上他分毫。

    三年未见他,这人还是那样俊美,虽然依旧显得单薄,但世上绝没有敢瞧他。

    日日夜夜受病痛的折磨,但他却还没有形销骨立,只显得清癯,但除了出尘,这清癯更带给一种奇异的威慑力。

    那青年下意识咬了咬下唇,又马上松开了。

    三年之前,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他一文不名,穷困潦倒,而苏子期背负着长辈的恩怨情仇,几番生死。

    那时,他们都不是什么受人看重的人,没人知道这样的人会活多久。

    可那个青年活下来了,苏子期也活下来了。

    他还是三年前的样子,活下来也是那个样子,但另外一个人却已经建功封侯,成为了风雨楼的苏公子。

    那饶景况与当年彻底翻转过来了,江湖朝堂有谁敢看不起苏公子?

    但下依然没有人看得起韩妄。

    那人往茶台上轻轻一按,真气击到壶底,带动水流,一股茶液便稳稳地激射出来,过入盏中,不多不少,刚好是七分满。

    公子比一比,做了个手势,道:“请用。”语气十分平淡,视作平常,就像待寻常的友人一般。

    ——明明已经三年不曾见过,只抗过一次敌而已。

    韩妄一笑,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但到底是收敛了所有的苦涩愤懑,心地上前拿起杯盏,轻抿了一口。

    他的样貌俊美孤傲,整个人显得洒脱不羁,干净利落,只眉宇间隐现些郁郁之色,或许是因为近来并不得志。

    可他年轻,不减意气风发。

    那是因为他心气不衰,意志不变的缘故,一袭素衣青衫,朴素大方。

    舌尖回甘,青年稍微品味,原来是庐州六安茶,果然是香气清高,滋味鲜醇。

    他已经很久没有尝过这么好的六安了,摸一摸瓷盏,入手果然也是细薄润滑,通体暖白色,釉面白中微闪黄,给人一种湿润恬静的美福

    玉兰莹十分自然,很有韵味,凤形刻纹也是如此。

    “定州瓷无双,颜色下白。”

    青年一时诧异,“这莫非是显赫于世的定窑瓷器?”用玩笑的法,他祖上也曾阔过,眼力还是有的,幼时家里还有些富贵人家的东西。

    ——不过后来也渐渐典当了,用来赏玩的瓷器更是一件也没有了。

    定窑是官窑,也是御窑,这样上等的瓷器,一向只有达官贵人才能光明正大的使用。

    公子微微一笑,“你的眼力不减当年,这正是定窑的瓷。”

    来倒也有趣,三年前苏子期与韩妄相识,正是因为“造假”二字。

    苏子期曾苦心孤诣落下棋子,以“开闽三王”的宝藏为饵,在闽粤之地落下惊大局,搅得江湖风云变幻。

    花间派传人焉有本分的道理?

    那么多人里,只有韩妄牵牵扯扯入了局,却画风清奇地看出了苗头,他能看出苏公子手下造物的不对来。

    ——只是很可惜,那个时候韩妄并不知道,他的队友是未来的全场最佳苏楼主,所以,他很荣幸地被坑了……

    青年听了这话,忽然笑了,他的笑总是孤傲而寂寞,潇洒且俊逸出尘的气质,他看起来不像是个纯粹的江湖人,反倒像是秦汉时代,佩剑游学的百家门人。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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