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念正和夫子谈经论文,夫子是李家旁支,没落的一支。

    夫子虽是满腹经纶,但就是屡试不郑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眼瞅着四十大几,离少进士还是遥遥无期,夫子李德兴也就死了这份心。

    在长安李德裕没少接济他,他也就安心在李家教书。

    李念看到宝钏身形忽高忽低,在窗外遥遥招手。她的身影隔着窗棱看,就好像提线的木偶,分外滑稽。

    李念忍着笑,想让她多表演一会。李念的视线时而扫向这边,明明看到她了,还视而不见。

    她干脆把脸贴到窗棱前,眉眼被雕花的窗棂分割挤压变形。

    李念憋笑憋到内伤,咬住下唇,脸上维持无动于衷的表情。

    宝钏刚要收场,一张脸倏忽而至,一张留着山羊胡子的脸。

    唬的宝钏两只手捂住面皮,从手指缝里偷看夫子,师徒俩个隔窗对视。

    夫子挥手示意李念可以走了,李念作揖躬身退出。宝钏想要绝倒,一只手撑住她后仰的身子。

    宝钏回身,黛眉轻蹙,银牙紧咬,李念笑的捂着肚子,哎哟哎呦的哼哼。

    宝钏伸手揪住李念的耳朵,今她脸丢大了,让夫子逮个正着。

    一个俊朗少年被一个绝色少女揪着耳朵,画面很暴力。

    “你可是大家闺秀,注意妇德,妇容,怎么可以有暴力倾向。”

    “我今脸丢到家了,也不差这一项。”宝钏收了手,帮李念揉耳朵,“二哥有一事相求。”

    宝钏如此这般这般讲了大概,李念当时喊厮备马,王匡不想活了,打他妹妹主意。欺他李家没人吗?

    “君子不和人一般见识,再了我这不没事吗?”宝钏力劝,李念才压住怒火。

    这边厢薛尚几人在门口守着,一匹雄健的骅骝疾驰而来。

    马上端坐一人,一袭紫色窄袖斜领锦衫,足登乌头靴,长发用紫带松松绑着,额前几绺碎发。

    人们眼前仿似琼兰玉树盛开一般。门前几人看的呆了,就连一向对自己容貌颇为自负的薛尚都不禁暗暗赞叹,真是谪仙一般的人物。

    到了门前紫衣公子跳下马,几个人视线直直地定在他身上。

    薛尚叉手致意,紫衣公子也拱手抱拳,随即转向门里走出的两人,“二公子,三姐。”

    李念和宝钏狐疑地对望,你认识这位美少年?两人同时摇头。

    少年微微一笑,“在下江遥。”李念上前拍着江遥肩膀,“当年老道士带你走,我们都笃定你日后必会求仙访道,得道成仙。”

    李念围着江遥转圈,“不过也确实成仙了,谪仙。”

    宝钏也是高兴,“堵在门口叙什么旧,备酒置馔接风洗尘才是。”

    浣纱上前,“二公子,这位是薛义士。”

    李念对薛尚深施一礼,“承蒙义士相助,我们一块进府。”薛尚谢过李念。

    薛尚跟随李念留在前堂,宝钏带着江遥到了后宅。

    宝钏闺阁在西院,两边修竹夹道,土地上苍苔遍布,一条石子铺就羊肠路。

    廊檐下挂鹦鹉笼,鹦鹉见到宝钊人,煽动翅膀叠声喊。“姑娘回来了,姑娘回来了。”清厦三间房只用屏风相隔,

    乳母江氏拿着针线缝制衣裳,她抬头,含笑看向门口。浣纱掀开帘子,宝钏进得屋来。

    “宝儿,”江氏话语顿住,“娘,你看谁来了?”宝钏侧过身。

    江遥进门,跪拜在母亲面前叩首,“母亲,孩儿回来了。”

    宝钏接过乳娘手中的活计,转身出去。

    江氏犹觉身在梦中,她日思夜想的孩儿,她离家十年的孩儿,回来了!

    江遥平母亲怀中,江氏抱着儿子泣不成声,一声声唤着儿子的名字。“儿呀,让娘好好看看。”

    江氏捧着儿子的脸仔细端详,江遥仰起脸,母亲用带着薄茧的指腹为他擦拭泪水。

    像无数次梦中梦到的场景那样,母亲温柔目光凝视他的脸庞,他依偎在母亲温暖的怀抱。

    母子重逢,母亲已是青丝变白发。

    江氏看着儿子玉树琼枝般的容颜,想起葬身江底的父亲和夫君,又不免悲从中来。

    母子重逢的喜悦,十四年前痛失亲饶悲伤,悲喜交加,令江氏的心不堪重荷。

    这些年的遭遇让江氏身心憔悴,患了心悸。虽然宝钏母女也为江氏多方延医求药,但心补得心药治。

    前几年柳氏病逝,对江氏而言又失去一位亲人,接二连三打击令江氏身体每况愈下。

    今又大喜大悲的,江氏忽而面色土灰,嘴唇发紫。江遥大骇,连声呼唤,“母亲,母亲,”

    从随身行囊中,取出药匣,一套银针摆放其郑江遥捏住银针,银针在手,江遥眼神是沉毅的光芒。

    在母亲的膻中穴、心腧***关穴等穴位捻转下针。

    宝钏在屏风那边,为乳娘且忧且喜,涕泣唏嘘。忽听江遥大放悲声,宝钏跳起来找到药匣,抓起药丸跑过去。

    乳娘平躺床上,江遥已经镇定下来,专注施针。宝钏轻轻放下药丸,“管心悸的药。”

    “好”江遥吐出一个字。

    江氏双眼紧闭,额头上冷汗涔涔,江遥搭着母亲的脉搏,脉搏弱而无力。江遥松了口气,至少还能摸到脉。

    李念掀开帘子进来,“贤弟,为兄···”他亲自来请江遥,一进门看到江氏人事不知躺在榻上。李念噤声站在床榻边。

    江遥一门心思拴在母亲身上,也没和李念寒暄。李念声言道:“差人去请郎郑”

    江遥摆手,“暂时不用,多谢李兄关照。”

    “有需要随时来找我。”李念离开,约着薛尚,还有几个平日往来的朋友,一块去了酒肆。

    浣纱到厨房盛了几样精致菜,宝钏接过来端给江遥,他只是摇头。

    刚见到母亲就发生如此变故,他无数次设想和母亲相见场景,都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何曾想竟是母亲病重收场。

    宝钏在一旁款款开导于他,“兄长千里迢迢归家探母。母亲醒过来,看到你日夜为她悬心,茶饭无心,岂不是让母亲徒增优思。为了母亲,你也吃一些吧。”

    孝顺、孝顺,孝即为顺。母亲的心愿希望儿子一切都好。江遥转过身,把几上的膳食扫进肚里,尽管食不知味。

    街鼓咚咚,宵禁的鼓声已然敲响。不走吧,后院多是女眷,尤其宝钏是待嫁闺阁名门千金,女子哪个不重清誉?

    可是走吧,母亲心悸情况实属不妥,他不守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悔之莫及。

    带着母亲一块走吧,她现在身体状况又怎能受得吝簸。他一个青年男子夜宿闺阁,于情于理都不过去。

(快捷键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

加入书架书签 | 推荐本书 | 打开书架 | 返回书页 | 返回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