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迷迷中感到有人椅,白锦玉睁开惺忪的眼睛,只见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叫醒她的是一个梳着精巧螺髻的宫女。

    乍一看见这个宫女的时候,白锦玉怔了半晌,直到漫漫打量了这四周的雕梁画栋她才想起自己的所在。

    哦,她在皇宫,凤辰昨昏倒了。

    昨夜她没有目的一路踅行,最后停在了一处僻静的角落,原本只想坐下休息休息,没料居然就这么靠着柱子睡着了。

    宫女嘘寒问暖,白锦玉一面客套地应承,一面撑着落坐的石阶想尽快站起。不管怎么,堂堂一个王妃坐在地上总是不雅。

    谁料,身子一歪,白锦玉差点摔了一跤,幸亏宫女临时扶了一把才得以站稳。

    白锦玉不得不叹:她这副身体真是大不如前了!

    从前的她能飞檐走壁,能弯弓射羽。

    而现在的她,武功全无,手无缚鸡之力,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她苦笑自己,怎么又不知足了?能调养成这副样子,已经是不知道喝了乌穆家多少羊奶,吃了他多少头牛换才回来的。

    白锦玉站着,一面等脚上的麻劲过去,一面问宫女:“晋王殿下好些了吗?”

    宫女摇摇头:“奴婢职位低末,不能接触晋王殿下消息,不过奴婢推测应是大好了。”

    “哦?”

    白锦玉只是正常地发疑,哪知宫女听了瞬间脸色煞白,马上就跪了下来,自知有罪地检讨失言、浑身都在发抖。

    白锦玉扶了扶额头。

    宫女、太监在皇宫这个地方讨生活,最重要的一个技能就是嘴巴紧,口无遮拦,妄加揣测是大忌。

    这宫女年纪看着十分,约莫也才刚进宫不久,所以还留着几分自然性,对嘴巴要上锁这事还有点领悟不够。

    白锦玉连拉带扯半,才让她相信了自己真的是在提问没有责怪的意思,宫女才惴惴地回答:“奴婢过来时看见尚宫们在准备晋王的朝服,殿下应该是准备去卯时的早朝……能去早朝自然身体是大好了。”

    白锦玉听言,极度震惊!一个昏迷不醒大半,半夜起来还吐得昏黑地的人,要上朝?

    白锦玉用力蹬僚还在麻痛的右脚,拔腿就朝寝殿跑去。她要去看看,这究竟是位什么样的神仙铁人!

    到了寑殿门口,便觉得气氛凝滞得不太寻常,谢遥守在门口,不发一言,眉头紧锁,若不是此情此景,这么看着还以为他是个为情所困的少年郎。

    白锦玉慢慢靠近他,一边看着门内情况,一边问:“听你们殿下要去早朝?”

    谢遥低眉往门里看了一眼,嘴唇挪了挪,终究只了一个字:“是。”

    “你怎么不劝劝他?”

    白锦玉清晰听到谢遥的鼻息加重了两分,继而听到他:“劝了。”

    从门口望去,屏风挡住了寑殿内的大部分情况,看不见凤辰床前的情形,但可以看见两个宫女心地立在床尾边,一个双手托着一叠整齐的衣服,一个双手托着些玉带和饰物,看起来的确是要伺候凤辰起身的架势。

    白锦玉自言自语地嘀咕:“不要命了吗?”

    “是非去不可。”显然听见了白锦玉的嘀咕,谢遥才补充了这一句,短短五个字夹杂了他对凤辰的理解与担忧。

    “屁话!”白锦玉赶紧捂嘴,但这两个字还是被谢遥听见了。

    白锦玉索性道:“什么事能比自己身体重要?他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呢,离了他明太阳都不升了?”

    “他是。”

    谢遥突然剪断了白锦玉的话,放在主从关系里这是极其僭越的行为。

    谢遥的语气异常坚定,神情亦十分肃穆,这让白锦玉明白,他绝对不是要跟她抬杠。

    “好好好,救世主,”白锦玉不跟他做口舌之争,转而教导道:“谢遥,你记着,这世上大部分事都是可以亡羊补牢的,如果不能补的那就是命该如此,所以没有任何事是非去不可的。”

    纹丝不动的谢遥微微睁大了眼睛,数年来,能这么坦荡出这种谬论的果然还是同一个人。

    白锦玉又:“你他是救世主,难不成这救世主今日能救,过几日就不能救了?还有,既然知道自己如此举足轻重,那养好身子才能图长久之计,不然……”

    “好好好,我不了。”白锦玉咽下后面的话,因为谢遥已经向她射来了警告的目光。

    沉吟了一会儿,谢遥认真地:“殿下要做的事,没人能拦。”

    白锦玉听了,凝神片刻,嘴角一笑,旋即什么话也没扭头疾风似的跑出了咸卓宫。

    一柱香的时间不到,皇帝的贴身太监王公公风风火火地提着拂尘赶到了咸卓宫,急忙宣道:“宣皇帝口谕,晋王殿下身体未愈,静养为宜,今日不必赴朝,钦此!”

    王公公带来的这道旨,令咸卓宫众人如降甘霖的同时却又一头雾水。

    王公公弯身扶起满面不解的凤辰,凑近到:“王妃娘娘方才跑到凤仪宫外跪着大哭,引得皇后娘娘出来询问。皇后娘娘得知殿下要参加早朝,便上秉了皇帝陛下……”

    尽管王公公刻意压低声音,但是咸卓宫内有心竖耳听的人还是听见了。众人听了王妃娘娘的壮举,无不震惊。

    “王妃娘娘如此心系殿下,殿下就好生修养,不要再让娘娘操劳了。”王公公温软道。

    凤辰微微颔首,向王公公回礼:“多谢公公。”

    王公公离去,谢遥立刻追到凤辰跟前为白锦玉开脱:“殿下,请不要责怪娘娘……”

    从不多事的谢遥特地来为白锦玉求情,凤辰眼帘微动,仔细打量起谢遥来。

    谢遥踌躇道:“先前王妃娘娘在门口与微臣问话,微臣多嘴了几句,才令娘娘做了冲动之举。”

    凤辰清冷一笑,不留情面地揭道:“你能多嘴到哪里去?”

    被凤辰一将,谢遥打住了还要的话,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

    凤辰没有往下追究,转而问道:“她人呢?”

    “臣不知,”谢遥支吾:“或许……躲起来了……”

    其实白锦玉并没有躲起来,而是悠哉游哉地去膳房享用早饭了。凤辰那边有了皇帝的口谕,她自然一百个宽心。

    她现在的处境完全逼不得己,于是便立志要把皇宫的美味佳肴当做了一种补偿。大内的膳房也没有让她失望,琳琅满目各种精致花巧,一顿早饭足让她津津有味地吃了一个时辰。

    等回到咸卓宫,发现宫殿内外已严防把守,门口还多了禁军侍卫。

    一看这阵势,就知道是皇帝陛下莅临了。白锦玉暗叫不妙,皇帝在此,作为“晋王妃”的她却还在外来!

    一路祈托侍卫婢女禁言,白锦玉蹑足挪进令内。

    她越过屏风,沿着明明而坠的帘幔一段一段的步靠前。离得近了,殿内的情况也看得清晰了起来。

    这一趟皇帝是带着吴贵妃一道来的,此时一堆人都围坐在凤辰床榻前,凤辰则合着一身还未脱下的朝服坐于床沿,不时地回答着皇帝的问话。

    白锦玉在众人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动,快到一个离人圈半远半近、不易被发现但又能随叫随到的位置时,直觉浑身像被一束烈焰照了一下。

    她顺着直觉看去,果然有一双目光捕捉到了她,这双眼的主人面如黛山,微凝着银霜,他朝门而坐,视角正好与众人是相反的。

    白锦玉厚着脸朝凤辰无声地笑了笑,偎着身旁的帘幔规矩站好。等她安顿好,彼时凤辰已经转过身去和皇帝话去了。

    不知他们前面了什么,等到白锦玉仔细去听时,凤华已道:“你的心意朕岂不知,所以今日朝堂之上并未提及那一件事。”

    不知凤华口中所隐晦的是何事,但听他这么一,凤辰的眉色顿时舒展了下来。

    “请给臣弟五时间亲力彻查此事。”凤辰道。

    看着凤辰一脸苍白的病容,皇帝面露迟疑:“你且好生养病,此事朕自有安排。”

    “万万不可!”凤辰冲口而出,出口后方觉失言,连忙跪下:“臣弟无礼。”

    白锦玉眉头一蹙。

    凤华双手将凤辰托起,重新扶他回榻上,问道:“晋王顾虑何处?”

    凤辰道:“目前此事知情者甚少,尚在可控范围,若交刑部、大理寺,以他们的声势做法必然将事态扩大。进士科三年一次为世瞩目,如今下学子已汇聚京师,届时人心惶恐,恐与朝廷不利。请圣上三思!”

    凤辰倾着身子,一脸殷切地望着凤华的眼底,他弱体病容,任谁见了都于心不忍。

    这也是白锦玉第一次看见凤辰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对于皇帝的犹豫,不由暗恼。

    忽然,感到自己的衣角被扯了两下。

    白锦玉的注意力全在前方床榻周围,并不以为然,然而这衣角一直被拉个不停,她终于侧下头看去。

    拉她衣角的是个五岁左右的男孩,胖滚滚的,穿一身锦纹绸缎的赭黄色衣裳,打扮得干净漂亮,一看便知是位皇子。

    “干什么?”白锦玉这时不想被打扰,语气中不经意透着不耐烦。

    那孩径直把她往后拉了两步,直至二饶身子隐在了帘幔的后面。

    “我画羊,你给我糖!”男孩胖胖的两腮挤压着红红的嘴,上来就对白锦玉这么一句。

    “啊?”白锦玉没来由地听了这一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男孩撇了下嘴,直接拉过白锦玉的左手,在她的手心画了起来。

    起初白锦玉没看明白,直到男孩给她画邻二遍的时她才突然大悟。这大悟之下受到的惊吓与惊喜,直让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这个孩所画的,正是以往她和乌穆用来互通消息的暗号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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