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商贾云集,一片火热;而京城也是一如往昔,达官显贵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今日永成伯家小孙子满月,京中贵眷们纷纷赴宴。还未到开席的时候,女眷们聚在一起,难免有些闲话八卦要说道说道。近日京城倒没什么事情发生,反而是外面的消息不停地往京城飞。

    “雯姐姐!“姜若水一进永城伯府,一双眼睛就一直在人群当中寻找秦熙雯。如今的秦熙雯可不是之前那个被人议论,只能处处低调的秦熙雯了,她如今是勇王世子妃,谁能不给三分面子?姜若水一过去,就见好几家的夫人小姐正围着秦熙雯说话。

    姜若水一来,秦熙雯可算是有理由打发走她们了。等众人散去,秦熙雯伸手捏了捏姜若水的脸蛋儿,说道:“小丫头片子跑哪儿去了?怎么不早点来救救你雯姐姐?”

    姜若水被秦熙雯捏成了包子脸,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直犯委屈。最后被过来说话的俞玫救了下来,“好了熙雯,回回见了若水都要欺负人家,日后若是被泠儿知道了,保管找你算账。”

    慕晴泠一走,秦熙雯身为世子妃,场面上的交际免不了地多了起来。渐渐地她倒是跟俞玫亲近了不少。

    “雯姐姐,刚刚那几个夫人找你说什么呢?”姜若水揉着自己的脸蛋,好奇地问道。秦熙雯往俞玫身边一站,似笑非笑道:“还能说什么,天津港的消息一茬一茬地往回传,这些人正事儿上不清楚,可不就想尽办法想从别的门路打听一点虚实吗?”

    俞玫一听,脸色有些沉下来了,“敢情是来嚼舌根子的,哼。”

    天津港如火如荼,萧岚洺提前选商开放港口,这一番动静不可谓不大。人多了自然嘴就杂,慕晴泠在天津大肆敛财之说渐渐地也传回了京城。

    俞家众人自然是了解慕晴泠的,知道她不会干这种惹人眼的事情。可别人就不一定了,钱财招人眼红,更何况三人成虎,天远地远地谁知道慕晴泠在那边到底手没收钱呢?

    “要我说啊,太后娘娘当初就不应该由着小王爷,一个孤女,没爹没娘被外祖母养大,能有什么好?这不,小王爷刚在天津走马上任呢,她就忙不迭地敛财受贿,等着吧,我姐姐说了,这种人陛下肯定不会放着不管!”

    秦熙雯三人正说着这事儿呢,就听见一旁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大放厥词,在场的都是习惯说话留三分的人物,如今乍一听闻有人这么直白,一时间场面都有些凝滞。

    说话的正是当初当面数落慕晴泠不好生养的王二丫,不过人家不叫王二丫了,叫王尔雅。

    许是在京城上流圈子里混迹得多了,接触到的世面也宽广了,别人家的小姐闺名都文雅着呢,讲究一点的人家,像慕晴泠那种,除了闺名还有表字。

    王二丫也就越发觉得这个乡野诨名实在是配不上自己。

    王家尝到了女儿高嫁的甜头,如今绞尽了脑汁想把这个二女儿送进高门,一家三口嘀嘀咕咕一合计,索性请了个先生给王二丫正式改了名。

    王尔雅凑在一群官家小姐堆里,比比划划地高谈阔论,“我姐姐说了,陛下最是勤政节俭的,平日里朝堂上的官员若是收受贿赂,只要五百两就会抄家。那慕晴泠如今在天津仗着王爷的名声瞎搞,保不齐哪天就会被……”

    “哪里来的无知村妇,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另一边的俞敏听见王尔雅豪不避讳地诋毁慕晴泠,忍不住呛道,“睁开眼睛看看,在场的哪个不是高门大族的夫人小姐,你那点所见所闻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还一口一个你姐姐说了,你姐姐是哪个牌位上的人,说话口的话是金口玉言不成?!”

    俞敏一句比一句狠,最后连王尔雅引以为傲的姐姐都拿出来踩了一脚,王尔雅气得脸色涨红,当即怒道:“你敢对我姐姐不敬!等我回去我告诉我姐姐,陛下一定会责罚你的!”

    俞敏看都不看王尔雅,冷笑道:“我可真不知道她这个手眼通天的姐姐是谁,明慧,你知道吗?”

    被俞敏称作明慧的姑娘,父亲刚刚高升提刑按察使,她跟俞敏也是自小的手帕交,感情非同一般。付明慧淡淡一笑,说道:“你怎么能不知道呢,这位是王家姑娘尔雅,从前叫做二丫。她姐姐,就是宫里的王才人。”

    “是啊,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王才人。”人群另一端也有人出声,“从前小王爷还未成亲的时候,那个异想天开想将自己妹妹送到王爷身边,结果被太后好一顿训斥的王才人啊。”

    说话的是李思琴,她跟王尔雅不对付很久了。此时见王尔雅惹上了俞家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插嘴。王尔雅只知道自己姐姐进了宫当了妃子,又给皇帝生了一儿一女很受宠爱,却不知道同样是宠爱,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她们全家引以为傲的所谓恩宠,放在京中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李思琴!你别胡说!你想要拍马屁讨好人,也看看你讨好的是谁!小心马屁拍不成,反而惹一身腥!”王尔雅矛头瞬间转向了李思琴,李思琴一向不爱搭理王尔雅,当即嗤笑一声,转过身去只当自己没看见没听见。

    王尔雅接二连三被人下了面子,顿时眼眶也红了,眼泪也出来了。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姜若水缓缓开口道:“这位姑娘,你口口声声说逍遥王妃敛财受贿,可有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满京城都这么说!“王尔雅一抹眼泪,拧着脖子说道,”无风不起浪,她慕晴泠若是什么都没做,别人怎么会这么说!“

    姜若水笑了笑,说道:“王姑娘,你姐姐只告诉你,我朝官员受贿五百两便要抄家流放,她可有告诉你,平白无故冤枉皇室宗亲,按律可掌嘴五十,对了,你刚才还直呼王妃大名。”

    姜若水缓缓说道:“逍遥王妃乃当朝超品诰命,别说王姑娘你了,就是你姐姐,在她面前也只有低头行礼,自称嫔妾的份儿。王姑娘你一介白身,却直呼亲王妃大名……”

    “以下犯上,按律当掌嘴二十。王姑娘,这些事情,你姐姐可有教你?”姜若水和和气气的问到。

    王尔雅都傻了,姜若水不慌不忙,却让她哑口无言。她吱吱呜呜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她周围的人,要么高高挂起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要么幸灾乐祸,乐于看她倒霉。

    说到底,王尔雅还有王家从未真正入过京中上流圈子的眼,王尔雅的口无遮拦小人得志,更是惹人厌烦。

    “不,不是我,我没冤枉她,大家明明都这么说……”王尔雅抽抽噎噎地说道。

    姜若水看着王尔雅这个样子,无奈道:“谣言止于智者,王姑娘日后还是多听少说,免得惹火上身。”

    一场闹剧到现在,也该收个尾了。秦熙雯看了看永成伯家的大太太,那大太太是个灵醒的,连忙站了出来,说道:“嗨,姑娘们别吵了。你们这些孩子啊,今儿闹得不可开交明儿又好得如胶似漆,王姑娘快别哭了,赶紧擦擦脸补个妆,待会儿吃酒去。”

    永成伯家的大太太轻描淡写的将这件事说成了姑娘们吵嘴,又赶紧让自己的丫鬟将王尔雅带下去补妆,彻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原本说话的也就只有俞敏,姜若水,李思琴这几个还未出阁的姑娘,秦熙雯跟俞玫都耐着性子没有开口。说是孝子吵闹,也说得过去。

    厅里又热闹了起来,众人不约而同没有再提王尔雅刚才说的事情,可秦熙雯跟俞玫却轻松不起来。

    王尔雅虽然莽撞,却也说明了一件事,京中关于慕晴泠敛财之说已经是大行其道,若是放任不管,对逍遥王府和俞家来说,都是隐患。

    “这事儿不能放任,我看还是得让敏儿回去跟老太太还有父亲说一说,总得想个法子才是。”俞玫皱着眉头说到。

    秦熙雯却不急,她问道:“你也别急,这话也不是头一天传出来的。你家老爷,老太太到现在都没什么动静,这其中怕是有隐情。”

    老太太暂且不说,那靖勇公俞恩荣最是刻板守礼,规行矩步的人,他都还没动静,秦熙雯觉得这事儿怕是不简单。

    一场宴会搞得人心惶惶,晚间秦熙雯回了勇王府,将萧隶抓着好一顿盘问。

    萧隶摸着下巴问道:“当真这么厉害了?”

    秦熙雯盯着萧隶,心道这事儿果然还有更深的一层,看看萧隶这憋着劲儿冒坏水儿的模样,简直欠打。

    “你别跟我油嘴滑舌,你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秦熙雯掰着萧隶的手逼问道。

    萧隶吱哇乱叫地讨饶,“夫人夫人,松手快松手!我跟你保证,小王爷跟王妃绝对不会出一点事儿,不出三日,这事儿绝对就有定论!”

    秦熙雯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装神弄鬼……你到底知道什么9不告诉我!”

    萧隶冲秦熙雯眨了眨眼,厚着脸皮道:“说开了就没意思了,你放宽心等着看好戏就是了。”

    秦熙雯盯着萧隶看了一会,撇嘴道:“不说算了,懒得理你。”

    “夫人,再聊两句啊夫人。”萧隶见秦熙雯站起身往内间走,坐在凳子上动都不动,冲着秦熙雯嚷嚷。

    秦熙雯举起拳头挥了挥,转身进了内室。

    还没等到萧隶说的三天,第二天,几个小姐在永成伯为了慕晴泠的事吵起来的消息就进了太后耳朵里。

    太后一听,这还了得?事关天津港,无论这事是真是假,都是事关国运的大事。

    等到皇帝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忧心忡忡地看着皇帝问道:“皇帝,洺儿跟泠儿……在天津可还得力?”

    皇帝最近刚收到萧岚洺的折子,随着奏折送进京的,还有慕晴泠让人编好的账册。

    萧岚洺去了天津还不到三月,就已经颇有成效,如今更是上奏让皇帝不必再从别处挪用银子来补贴天津港了。天津港所费不菲,可朝廷的银子也不宽裕,今年塞外草原雨水不丰,草原狨敌只怕很快会来劫掠边关,边关守将已经上了好几道折子,请求朝廷拨粮拨银,还要造新的甲胄和兵器,用以抵御狨敌。

    皇帝正琢磨着实在不行,就要从江浙等富庶之地加税筹银了。结果萧岚洺自行解决了天津港的花用,令朝廷压力大减,怎能不龙心大悦!

    皇帝最近正因为这事儿高兴呢,一听太后这样问,连忙说道:“母后放心,如此佳儿佳媳,是母后之幸,朕之幸,朝廷和百姓之幸。朕正琢磨着嘉奖他们呢。”

    “嘉奖?”太后一愣,“这,奖从何来?”

    皇帝连忙将萧岚洺在天津做的事跟太后说了,天津港兹事体大,牵一发动全身。之前朝廷可谓是举天下之力建一个天津港,一时尚可,可不能一世。

    再拖下去,天津港建起来了,别的地方可就垮了。

    现在萧岚洺将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解决了,皇帝怎能不高兴。

    “至于弟妹,更是当之无愧的贤内助。早知道慕家有女如此,朕就该一早就给那混小子聘回来。”皇帝兴冲冲的说道。

    太后听见皇帝这样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好气,“皇帝,你可知如今外面是怎么议论泠儿的?”

    皇帝一顿,这他倒是真不知。他贵为天子,专心朝政已经够他忙的了,这种风言风语的事情,还真轮不到他面前。

    “母后,可是听到了些什么?”皇帝探身问道,太后叹道:“皇帝只道那两个孩子替朝廷解决了当前棘手的问题,可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又担了多大的恶名。”

    “特别是泠儿那孩子,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登了高位,本就让人眼红。咱们知道内情,明白她如今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朝廷。可外面的人看不见真相,他们只会用各种诛心之言来议论。”

    “敛财受贿,听听看,多大的罪名!若是放任不管,岂不是要冤死那孩子了?”

    皇帝听完太后的话,说道:“母后放心,岚洺和弟妹是替朝廷解忧,为朕办事。朕不会让他们受委屈的。”

    时辰渐晚,皇帝从太后的慈宁宫离开。

    不过晌午,一道圣旨出了皇宫去了靖勇公府。宣旨太监当着俞家众人宣了旨意,骈四俪六,将慕晴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夸她乃是逍遥王之贤内助,常规劝逍遥王,更是直言,逍遥王虽无唐太宗之名,但慕晴泠有长孙氏之贤德,然后再夸俞家教导有方,乃国之楷模。

    最后,宣旨太监说道:“国公爷,老太太快起来吧。奴婢还得去王府走一遭。回头等内务府的凤袍制出来了,还得去一趟天津呢。”

    俞老太太又惊又喜,连连道谢。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俞恩荣,此时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自来命妇的礼服都是有规矩的。凤袍一般是正宫皇后的专属。宫里的嫔妃和有诰命的宗妇只能按照等级着雀袍,雉袍。

    凤袍又分五等,九龙金凤袍是皇后专属,其下还有七龙银凤袍,六龙彩凤袍,五龙朱雀袍和三龙青鸾袍。

    这些礼服可赏赐给命妇,但无一例外,都得是于国有功。

    人在深闺的命妇们要于国有功,谈何容易?本朝自开国起,也只有百年前替夫出征,击退外族,救国于危急存亡之时的镇北侯夫人受过一件银凤袍。

    如今慕晴泠的敛财受贿的留言传得风生水起,此时皇帝却下旨,赐她朱雀袍。

    这是何等的荣耀!这道圣旨一下,整个京城再度因为慕晴泠而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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