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六年的元旦来了,新的一年开始。

    从一九九四年出来打工,整整十二个年头了。出来那年二十岁,现在已经人到中年,三十二岁了。

    岁月无情,演化万般世态;人间有爱,诉说悲欢离合。是离歌,一曲柔肠百转;非爱殇,唱尽柴米油盐。

    生活就是平平淡淡,没有那么多的传奇和英雄故事。

    老百姓的日子经不起折腾,能够平平安安就是福。

    元旦这天饭店中午有宴会,一个单位会餐,晚市客人不多,因为元旦大部分单位放假,很多人都回家了,所以饭店客人很少。这里不像省城,省城越是放假越忙,都到饭店吃饭,这里是全回家吃饭。

    老川下午请假去对象家了。他想开了,准备在阜新买房子安家,并且房子都看好了,这样一来对象父母同意了他俩儿的婚事,开始拿他当姑老爷子对待。这不元旦过阳历年吗,未来丈母娘在家做了好吃的叫他过去,他就高高兴兴的去了。

    老川不在他的川菜我来做,也没几道菜,一晚上做了三个水煮鱼,四个干煸芸豆,还有几份水煮肉片。七点的时候厨房结束战斗,厨师长说在这吃饭的可以吃饭,不在这吃饭的收拾完卫生就下班。厨房师傅就我和赵刚是外地的,剩下都是本地人,他们收拾完卫生都回家了,剩下我和赵刚。

    我问赵刚:“咱俩吃饺子去?”

    赵刚说:“我不去了,吃完工作餐回去洗衣服,早上来的时候泡了一盆,得回去洗出来。”

    我说:“明天洗吧。”

    “不行,不洗出来该没啥穿的了。”说完笑了。

    “你也应该练练喝酒。”我说。

    “练了,练挺多回,没用,还是不行,我这辈子是喝不了酒了。”他有点无奈的摇摇头。

    赵刚是真喝不了酒,一瓶啤酒全身都红。

    从厨房往楼上走,路过面点间的时候看到老板姐夫在面点间,和面点师傅说着什么,面点师傅笑着,伸手打了老板姐夫一下,很幸福的样子。

    来到楼上凉菜明档,郑佳琪已经把卫生收拾完,正在换衣服。大伟换好衣服要出去,看样是去网吧。看我上来说:“上来了师傅,不喝点儿去呀?”

    我说:“喝去。”然后问:“老汤热了吗?”

    大伟回道:“热了,成天热,这个不能忘。”

    我说:“热了就行,今天客人少,熏味剩下了吧?”

    “剩下?啥剩下熏味都不带剩下的,有咱家贵妃在熏味不带剩下的。”大伟说道。

    郑佳琪笑了一下,冲大伟道:“不许叫我贵妃,叫姐。”

    “贵妃姐!”大伟叫了一声,然后和三个传菜员一起走了。

    鲍鹏从厨房出来,看我还没走,对我说:“师傅,我先回去了。”

    我点头答应一声。

    鲍鹏现在彻底不去网吧打游戏了,并且刀工很有进步。孝儿挺好,以后能有出息。

    酒店门开了,姜姐从外面进来,看我和郑佳琪还没走,说道:“还以为你俩儿走了呢,刚把他们送走,现在没客人了,走,咱们也过节去。”

    我问:“你不回家和家里人过节?”

    “刚走的那桌就是,我哥我嫂子他们,我爸今天也来了。”姜姐说。

    “是吗?你没陪他们吃饭呀?”我问。

    “来了看着就行呗,陪他们唠了会儿嗑,我和我嫂子不对付,不愿意搭理她。”姜姐说。

    “你这脾气也是。”我说。

    郑佳琪从凉菜间出来,关了明档灯,手里拎着个衣服袋子和一个鞋盒子。

    “买的啥?”姜姐问。

    “一双鞋和一件棉袄,中午和小娜去买的,在商业街。”郑佳琪说。

    “没喊我一声呢,我也想去买件衣服,自己一个人不爱去。”姜姐道。

    “你中午也没在这。”

    “对,中午回家睡觉了。”

    姜姐从郑佳琪手里拿过鞋盒子,打开一看是男士棉皮鞋,说:“男的?”说完看了郑佳琪一眼,然后又看看我,笑着说:“你这是给你老大买的吧。”

    郑佳琪说:“是给他买的。”然后对我说:“给你买的,你穿上试试。”

    没想到郑佳琪会给我卖棉鞋,有点不好意思说:“给我买啥,过两天我自己就买了。”

    “看你说买好几天也没买,正好今天去商业街,打折的,我看挺便宜就给你买了一双。”然后道:“想着到时候把钱给我,我现在挣钱多不容易呀。”

    她说的可怜巴巴。

    我笑了说:“给你。”

    “不给也行,到时候我找张丽要去。”说完把衣服袋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件男士的夹克棉袄递给我说:“我说你就带一件羽绒服来的,张丽心疼你叫我给你买件棉袄,这是她给你买的,不用你花钱,等回省城我找她报销。”

    说实话看着棉袄和鞋心里很温暖。

    在姜姐和郑佳琪的注视下换上棉袄和鞋,酗儿又精神几分。

    姜姐说今天不去吃饺子,带我俩去吃阜新的特色。

    打车到了商业街后面街上,在一家馅饼店门前停下。下了车发现整个一条街灯火通明,都是饭店,还都营业着。有烧烤店、火锅店、米线店、狗肉馆、饺子馆、面条馆等等。姜姐说晚上吃饭就到这里来,整个市里就这里晚上还营业,饭店一条街。

    “整个市里就这条街晚上十点以后还营业,别的地方大部分都不营业,挨着咱家的饺子馆那是老店,一直那样,他家上午开门晚,十一点半才开门。”姜姐说。

    “来好几个月了一直不知道还有这地方。”我说。

    “这里算是阜新最繁华的地方了,前面是商业街,商业街往前走就是西山宾馆,除了国宾馆算是最大的了。”姜姐说:“这条街后面是全是歌厅网吧,找小姐的好地方。”

    馅饼店上下两层,面积不大,有二百平米。一楼散台,二楼是包房。姜姐我们三个直接来到二楼,找了个小包房坐下。

    坐下之后姜姐说:“他家馅饼做的好,馅大皮薄,还上过中央电视台呢。人家的馅饼皮放到报纸上都能透过皮看到报纸上的子,你说薄不薄?”

    “那么厉害?”我问。

    “那可不,你省思呢?现在不行了,那是他家老爷子的手艺,老爷子没了,现在是他家儿媳妇整,整不了那么薄,但也行,一会上来你就知道了。他家馅饼在我们阜新是一绝。”姜姐自豪地说。

    “那我得多吃几张。”郑佳琪道。

    我们点了六张馅饼,四个菜,一瓶白酒加五瓶啤酒。

    上菜速度很快,也就十分钟上来两道菜,紧接着馅饼也上来了。馅饼做的确实很好,直径有二十二厘米,属于大馅饼。皮确实薄,在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牛肉馅。姜姐说吃馅饼之前先用筷子给馅饼扎个眼放放里面的热气,要不然烫嘴。

    按着姜姐说的方法先给馅饼扎个眼儿,放放里面的热气。随着馅饼里面的热气冒出来,飘出一股诱人的香味儿,闻着就想吃。

    姜姐说:“看着他家的馅饼没,皮薄,把这皮揭下来里面的牛肉馅一点不散,就是一张牛肉饼,不信你俩儿试试。”

    把薄薄的馅饼皮揭下来放进嘴里,很好吃,脆而不酥,有淡淡的牛肉味儿。然后把里面牛肉馅用筷子一夹,直接就夹了起来,是一张和馅饼一样大的牛肉饼,很薄,香气扑鼻。

    这馅饼做的地道儿,有功夫。

    “真是一绝。”我赞道。

    “一绝吧,很多人到阜新都到他家来吃,走的时候还打包几张带走。”姜姐说。

    我问:“他家就这一家店吗?”

    “就这一家店。”姜姐说。

    “有这么好产品咋不多开几家分店?多开几家分店肯定挣钱。”我说。

    “你以为人家不想呀?”姜姐说:“主要是他家的这馅饼不好打,现在他家就这一个儿媳妇会打,别的都不会,听说挺难学的,一共三个儿媳妇,那两个一直没学会,也教过别人,都没学会。”

    “属于祖传的呗。”我说。

    “差不多吧。”姜姐说:“听我爸说他家这馅饼是从老辈子传下来的,一辈传一辈,男的女的都可以学,儿媳妇也可以学,女婿不能学。但每辈子人只有一个完全学会的,没有第二人。”

    “这个也分悟性和天分。”我说。

    “就别说这馅饼了,他家烙馅饼的锅都和别人家不一样,市场上没卖的,都是铁匠手工打的,一个锅有两米那么大,看着不像锅,像个锅盖。”姜姐说。

    “是吗?”我问,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想马上去看看。

    “咋的,不信呀?一会儿我领你下去看看,我和他家熟,老一辈就是朋友。”姜姐说。

    我说:“一会儿喝酒喝多该忘了,姐你现在就领我看看去呗。”

    姜姐看看我说:“你倒是心急,走吧,领你看看去。”

    我们俩下楼来到厨房,进到专门烙馅饼的操作间。里面一个中年女人在烙馅饼,见到姜姐打了声招呼,姜姐说带我老弟看看你家烙馅饼的大锅。女的笑着说看吧,一个锅有啥看的。

    真和姜姐说的一样,烙馅饼的大锅看着不像锅像个大号的锅盖,黑铁做的,有五毫米那么厚,两米直径,整个的安在灶台上。灶台是自己砌的,像家里的灶台,有个灶门。把灶门打开,我以为里面烧的是煤气千眼炉,一看不是,里面烧的是劈成小块的木头,木头完全烧透,满灶膛红笼笼的。

    别的不说,就说这烙饼的锅和灶膛吧,就是别人家不能模仿的。

    中年女人在烙着馅饼。

    先把馅饼在面案子上用手拍成薄薄的饼,然后直接放到锅上,不用铲子,直接把手放在馅饼上轻轻的推动,推出一个位置再放下一张,整个锅能同时放七张馅饼,全部放好后用双手同时转动着锅上的馅饼,非常娴熟,像茶农炒茶一样,馅饼在她的手下来回转动。当馅饼开始鼓起时翻过来烙另一面。烙好的这面已经很烫了,但是她依然用手操作。

    这是个功夫,一般人做不到。

    一锅饼五分钟烙完,各个金黄透亮。

    他家的馅饼好吃,不是一般人能学成的。

    我看到只是烙饼,和面和调馅没看到呢,估计也有很大的技术含量,不是简简单单做出来的。

    任何一门流传下来的老手艺都有其独到之处,都是中华美食的精华。

    美食在民间。

    看着中年女人烙馅饼,给我的是震撼。人家能把一张馅饼做到中央电视台去,不是糊弄糊弄就行的,这里面有很高的技术和功夫,还有坚持不懈的努力。

    女人不是什么大厨,在家里就是个家庭主妇,但是在手艺面前人家是真正的大师。

    我现在只是个会做菜的厨子,连厨师都不是,更别提大师了。

    看到人家烙馅饼,我最大的收获就是“熟能生巧、巧能生精。”同时所学所会不要太多太杂,贪多嚼不烂。

    想到师傅跟我说的,一个厨子一辈子能做出一道属于自己的菜就非常厉害了,能够把一个菜系整明白就是大师。

    人家这个中年女人不是厨师,就会烙馅饼,却把馅饼烙出了名,成了阜新一绝。

    我做菜呢?

    我做的东北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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