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三程半版

第二十二章 贫贱老妻VS学识贵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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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中烛火摇曳,老妇立于灯下,面容中满是哀戚。

    “你何故来此?”空旷的大殿中,声音悠远,难辨悲喜。

    “老妇乃张家人氏,前相公是当朝最富有学识的陈裕十。”老妇到这个“前”字,颇有些扭捏,“今来此是有事求于仙人。”

    “具体何事。”烛火摇曳了一瞬,黑影已立于老妇身前。

    老妇身子哆嗦了一瞬,不敢抬头看黑影,仍旧大着胆子颤着音道:“我想和前相公重修旧好,恩爱一世。”

    黑影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本书,草草翻了几页,道:“当初是你嫌弃陈裕十没有出息,因此主动和离另嫁他人,如今见得他位极人臣,香车宝马,倒是又想回去享福。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老妇自知没有道理,可老妇嫁予他时,也是黄花姑娘,他也曾许诺过定有一日会功成名就让我过上富贵日子,和他在油盐酱醋茶里打磨了三十多年,心心念念等了三十多年,实在是见不到出路了才会想着和离。只是哪曾想,与他和离不到三年,他便成帘朝最有权势的大臣。我未曾有一日不是后悔的。”老妇粗粝的双手在眼角揩拭着。

    三十多年来,没有一日子不是困苦的。就因为她的一时冲动,毁了自己后半辈子的富贵生活啊。

    “你可知道,若要改命,皆得付出相应报酬。”

    老妇见得黑影逐渐向自己逼近,声音颤抖,“老妇若能和相公重新在一起,付出什么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浓密的黑缠上了她的咽喉,她只觉得自己似乎要呼吸不过来了。

    “什么都可以。”老妇喉咙被卡住,仍然发出艰难的声音。

    她是真的不甘心啊,凭什么她辛苦了一辈子,什么都没有,枉自替她人做了嫁衣。

    “罢了罢了,你的报酬我收下了。”黑影双手在她头顶一挥,消失在了原地。

    黑暗中站着的付莲生接住了报酬[自私],不住地摇头,时一这个孩子现在开始吓唬客人了。

    殿中烛火悠悠晃晃着,突然熄灭。再细看殿中,哪里还有过什么老妇、什么黑影。

    “陈裕十,你砍柴,嘴里都念叨着什么呢?!”同行的樵夫们三两成群蹲在地上阴凉处,叼着草芽嘲弄着他。

    平日里,他们这些人就烦他得很,每都念叨着他们不懂的玩意儿,十分的没劲儿。因此也形成了一个习惯,就是有事没事儿总爱揶揄揶揄他。

    连带着村里的孩子们,也学着家里的大人,对他做鬼脸、吐口水、丢石子,总之就是怎么羞辱人怎么来。

    陈裕十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搭理,继续念叨着自己的。

    他从来不奢求他人能够理解自己。倒是想到了自己家中的老妻,最近对自己是越发的看不上了,在家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和隔壁村的那个屠夫朱大远也走得很近。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心烦了,学着同行樵夫的样子,在地上扯了一根草芽塞到嘴里,不停地嚼着。

    “陈裕十,怎么不继续念叨了,我们还等着听呢。”角落里一个更为年长的樵夫看着明显心烦气乱的他,继续起着哄。

    “就是啊,陈裕十,你快多念叨念叨,你们家的老妻不定这会儿正和隔壁村卖肉的朱大远在哪里调情呢。”其他樵夫也借着机会,继续戏弄着他。

    陈裕十皱了皱眉头,扛起自己肩上的柴,就往山下走去。

    “继续念叨啊……”

    “继续啊……”

    “还等着听呢……”

    “就是啊,多念念,让我们跟着沾沾书生气啊…”

    樵夫们还在起着哄。

    陈裕十懒得搭理,索性放开了自己的嗓子,大声歌唱着他人听不懂的东西,远远地把身后这群村民甩在了身后,“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呵,瞧他还来劲儿了。”樵夫们三三两两起身,共同数落着他,扛着柴下山去了。

    “你回来了。”陈裕十听得自家老妻的声音,眉心一皱,就要回自己的茅草书屋去。

    他不想听她的数落,也不想和她争执。

    “你跑什么跑。”时一端着一团黑色的饼食向他走来,“寒食节(今清明节)就要到了,也该去给先祖们扫扫墓了。”

    陈裕十停下了脚步,有些惊讶地望着自己老妻,“今年一起去吗?”

    记得去年寒食节,他和自己老妻狠狠吵了一架,被赶出了家门,差点写下了和离书,所以那一年的寒食节是自己一个人去山上给先人们扫墓的。

    “今年难不成你想休了我,不让我和你一起去?”时一狠狠瞪了他一眼,貌似凶恶,手上动作却透露出了她的真实想法,她把手中的碟子塞到了他的怀里,“还不赶快趁热吃,草团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草团子里杂着的是清明草。为了做草团子,她可没少费功夫。

    “还是老妻好。”陈裕十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老妻的温柔了,拿起一个草团子就猛往嘴里塞,感觉十分的不真实。

    记起上一次吃草团子,还是他们新婚燕尔的时候。那时候的妻和现在的妻……简直壤之别。

    口中的草团子突然就吞咽不下去了。

    “前几,我去隔壁村屠户朱大远那里做了些散活,给你称了些碎骨回来,等会儿看完书记得过来喝汤,不要等着老娘伺候你。家里的这摊活计,已经足够我忙的了。”时一深知洗白之路远长,假装没有看到他神色的变化,转身钻进了柴门做的厨房,徒留陈裕十站在原地,思绪万千。

    原来自家老妻和隔壁村的朱大远不是自己所想象的这种关系啊,亏他还自诩读书人和其它樵夫不一样,陈裕十脸红烫起来,开始为自己有过的想法羞愧。

    因为老妻难得的体贴,今晚的陈裕十读起书来更加的卖力了,读到激动处甚至更加大声地唱出了声。他只觉得再没有比现在更愉悦畅快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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