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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沐华五色

第一卷 生死不离 前尘惊梦 第三十二回 月黑风高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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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手试了试京墨的额头,强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吃一个小姑娘的醋,你怕不是发烧烧糊涂了罢,还是别吃饭了,去医馆瞧瞧罢。”

    京墨一时间哽住了,想要反驳,但吃一个姑娘的醋,着实也非光彩之事,彼时菜香飘来,他皱鼻轻嗅,酸溜溜中又透出喜悦,是可以大快朵颐的欢喜:“这丫头烧菜的手艺真不赖。”

    落葵两指托着晶莹剔透的琉璃杯盏,嫩叶根根竖在杯底,茶香染了青碧色,沁入心脾,这是上好的君山银针,她垂首慢慢啜着,只觉甘醇鲜爽,回味无穷:“如何,这五千两花的不亏罢。”

    一想到花了如此多的银子,只不过是买了个好看的厨娘回来,京墨还是禁不住心疼,脸颊抽动,龇牙咧嘴的感叹:“五千两呐,够吃一辈子的山珍海味了。”

    落葵瞟了他一眼:“京墨,你除了会惦记着吃,还会惦记什么啊。”

    京墨仔细打量了丁香窈窕婀娜的背影,若有所思的一笑:“这丫头生的真美,格外有异域风情,难怪你肯花大价钱买回来。若是好好调教,必然是个人间尤物呢。”

    落葵扬眸,又气又笑:“调教,你想甚么呢,咱们是正经人家,不做那些花街柳巷里的勾当。”

    “那还当真是可惜了。”他舔了舔唇边,凝神一笑,像是瞧见了什么美妙的画面:“貌美的异国厨娘,想起来都让人心旌摇曳呢。”

    落葵心道,京墨,你是色心大起,老毛病要犯了罢,狠狠啐了他一口,眼眸一瞪,话里有话的威胁道:“京墨,你不要打她的主意,否则我饶不了你。”

    京墨摸摸后脑,一边瞟着丁香,一边讪讪笑着:“不敢不敢,有你在,我如何还会打别人的主意。”

    ————————————

    夏末的深夜,茫茫暑气渐消,迷离的夜色如同一层又轻又薄的白纱,笼上繁花草木,白石清水,青砖灰瓦,像是被轻雪覆盖。

    推开窗,夏风挽过长发,在落葵身后展开如墨的羽翼,扬眸望住深黑天幕,那里星河浩瀚,闪耀着诡谲莫测的光,望的久了,人的心也不觉间杂乱无章,失去了方向。

    素白的阔大衣袖迎风飞扬,落葵双手结印,双手食指的指端相对合拢,指向悬在深远高空的一轮圆月。

    皎洁的明月中隐隐有水波流转,波光粼粼愈转愈快,形成一轮深深的漩涡,转瞬间便冲着她的指尖倾泻而下,流淌成一道明亮刺眼的光芒。

    幸而此刻正是丑时,青州城中早已陷入一片昏睡,莫说是人了,便是连猫儿狗儿鸟儿虫儿,都没有瞧见这惊人的一幕。

    明月中光华陡转,由白转黄,由黄变橙,裹挟了丝丝缕缕的血色悠悠荡荡,月中流转不停的漩涡也渐渐停住,只一瞬间便溃散的不见了踪影,倾斜至落葵指尖的月华也随之蓦然消失,无影无踪,她眉心微曲,唇边无声的溢出一缕血色。

    踉跄着转身回房,落葵捏着帕子拭去唇边的血迹,端起水青色茶盏,仰面吞了茶水裹在口中,狠狠漱了几口,漱干净令人欲呕的血腥气。

    她的神色凝重而失望,一双冷眸枯寂的望住微漾的琥珀色茶水,望了良久,心间也泛起不甘的涟漪,三年了,休养生息了三年,实在是太久了些,可等了如此之久,却还是无法引下月圆精髓用以修炼,抬手轻轻抚过皓白腕间,薄薄的皮肉之下隐见一根细弱青痕,细的如头发丝儿般,摸上去扁平细弱,没有温度亦没有活气。

    落葵默默饮了一盏茶,耳畔传来轻响,沉沉的暗影越靠越近,她肩上一沉,覆上了件薄薄的秋香色薄绸寝衣,她并未回头,只望住茶水道:“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改不了夜猫子习性。”

    杜衡原本生的眉眼端正,此时却眉心扭曲,蕴着沉沉的隐忧,但还是笑着开口:“还不是主子三更半夜的不睡觉,站在窗户口吹风,主子好歹也心疼心疼属下,若是您冻坏了,还不是属下伺候您。”

    落葵心中微暖,笑眉笑眼的撇了撇嘴:“给你个机会,重说一次。”

    杜衡日日夜夜守在院落边上的门房里,只要落葵房中有灯火微凉,他便绝不会睡过去,早瞧见了方才她收取月圆精髓而无果的一幕,他知道落葵心中不痛快,他心里亦是隐隐心痛,他忍着这心痛,展颜一笑:“好好好,属下心疼主子,这样可以了么。”

    落葵托着腮,暗沉沉的一笑:“这还差不多。说罢,何事。”

    杜衡轻声:“依着叔父临走时的安排,这三日,咱们的人相继绑了和戎护军长子,抚夷监军幼子,廷尉右监次子,这三人皆曾浑水摸鱼领兵洗劫了世子府,如今绑了他们的儿子,烧了他们的家宅,敲山震虎,京城怕是要乱上一阵子了。”

    落葵望住摇曳树冠的风,一如那年的乱世中无数濒死的呻吟,她轻声道:“绑来的人都关押在何处了。”

    “都送到不越山脉了。”

    落葵微微颔首,沉吟道:“列侯当年虽然奉了圣命领兵抄没世子府,但各方势力浑水摸鱼,借着查抄之际在世子府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才使得世子府一片焦土死伤殆尽,如今借着世子幼子的名头发难,少不得有人要风声鹤唳了,杜衡,吩咐下去,三日后给他们递帖子,叫他们拿银子赎人,放出风声去,当年他们从世子府抢了多少银子出去,如今便要他们成倍的吐出来。”

    “喏。”杜衡关了雕花轩窗,回首道:“属下明白,我们只要银子,不要人命,那么列侯府呢。”

    列侯,列侯,落葵与列侯实在没甚么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有仇有怨,仇便是他当年领兵抄没世子府,虽是奉了圣命,却也是灭门之仇,怨便是两年前他拒绝太后赐婚,令自己成了青州城中最大的笑话。她默默叹息,可他到底放了世子幼子一条命。

    落葵默默思量道:“良姜的事摆在这里,列侯府自然也要动一动了,明日晚间,去绑了云良姜出来

    ,照样叫列侯拿银子赎人。”

    “喏。”杜衡轻声道,抬手在桌案的茶盏上一抹,水中涟漪微漾,显出一行行簪花小楷,他沉声续道:“主子,文元的来历有些眉目了。”

    落葵一字一句的看下来,微微吃惊:“他竟长期盘桓于东闽国,是这半年才来的青州,这便怪了,东闽国并没有甚么上古世家,莫说是仙君,便是道君也未曾出过几个,他这纯熟的凤凰于飞的身法,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况且青州也并非是甚么灵气充沛,适宜修仙的福地洞天,他一个修仙者,不去那些个云中,醴泉,扬州之类的修仙圣地,好端端的来青州做什么,这么个深藏不露的陌生高人在青州晃荡,只怕没揣着甚么好心思,杜衡,吩咐人盯死了他,把他落脚的客栈,吃过的酒肆饭庄,用过的一菜一饭,去过哪见过甚么人说过什么话,总之他在青州的任何行踪,都要一丝不漏的记下来。”

    “喏,属下记下了。”

    落葵点点头,道:“今日我收下了丁香,你尽早将她的来历查访清楚。”

    杜衡颔首,捧出一只狭长的花梨木盒,其上刻一枝浅浅的临水桃花,他打开黄铜搭扣,取出几页薄纸,道:“主子之前吩咐的几处宅子,属下已尽数买了下来,这是地契和房契,这几日我着人住进来,到那时咱们这水家才是真正的固若金汤了。”

    落葵仔细看了看,见无异样,又悉数放入盒中收好:“你收着罢,买了这么些宅子,家用银子怕是不够了罢,你去开库房,取些不打眼的赏赐卖了罢。”

    三日前,青州城的几家有头有脸的大户被流寇袭击,不但抢了金银烧了家宅,竟还掳走了公子少爷,留下字条要主家拿银赎人。

    此案一出,青州府尹满脑门子的官司,来不及多叫几声倒霉,便召回了告假纳第三房小妾的捕头,这捕头生生从温柔乡中被提溜出来,火气甚大,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所有的捕快尽数撒了出来,街面上随处可见巡逻的捕快与巡防营,刀剑擦拭的锃亮,寒光凛凛,单是靠吓唬,也能吓的人一个哆嗦。

    谁料官府没日没夜的查了三天,不但没能寻到丢失的金银,也没找到被绑的公子少爷,竟连流寇的影子都没看到,青州府尹整日里不是被这个官儿叫去问话刁难,便是被那个官儿叫去斥责一顿,回回都被骂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在自己府里砸上三五十个花瓶方能解气,回过头来又惊觉自己砸的全是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心肝肺一起疼,只好将满腹怒火撒在了倒霉的捕头身上。

    这怒气尚未撒的酣畅淋漓,噩耗再度传来,就在个天黑风高,适合打家劫舍的深夜里,皇城内的列侯府也未能幸免,被流寇袭击,列侯府听起来是侯门大户,但内里子却不似外头的名头那般大,世人皆知列侯府素来是皇城豪门里家丁最少的,流寇在府里如入无人之境,一番翻箱倒柜之后,也只找到了几只不入流的素瓷花瓶,几张出自微末画师之手的应景之作,笼了笼满府的金银铜钱儿,也不过一千余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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