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秀兰退出去,没多会儿就带了个体态丰腴的妇人进来。

    看清那妇饶脸,陈氏眼前便是一黑。

    姜云衢在一旁瞧着不对劲,忙出声,“娘,您没事儿吧?”

    “我……”陈氏尚未来得及什么,上头的高县令又一次拍响惊堂木,然后看向那妇人,“你便是姜姑娘请来的证人?”

    妇人跪地道:“回青大老爷的话,奴家正是去年接手姜姑娘的牙婆。”

    “你个老货少在那儿血口喷人!”姜明山怒得要上去动手,姜云衢险些没拉住。

    “肃静!”高县令皱起眉头。

    虽然对方是新科解元的生父,但就这么不管不关扰乱公堂,难免让他感到不悦。

    姜云衢好不容易把姜明山拦下来,低声道:“爹,您先稍安勿躁,妙娘选在今日把我娘告上公堂,想也知是冲着我来的,她会提前花钱请人作伪证没什么奇怪,咱们犯不着惊慌,毕竟光有人证可没办法定我娘的罪,这事儿最终是个什么结果,还不一定呢!”

    姜明山刚刚是被气糊涂了,听了儿子一分析,也觉得有理,攥紧的拳头松了松,看向姜妙的眼神却是怨怒不减。

    伤风败俗!家门不幸!

    有这么个女儿,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败笔……哦不,还得再加个姚氏。

    这对母女,简直就是他仕途上的拦路虎!命中克星!

    当年要娶的不是姚氏,没准儿自己早就一路高升平步青云了。

    真是越想越悔恨。

    高县令重重咳了下,问陈氏,“你可认得她?”

    陈氏矢口否认,“回大人,民妇不认识。”

    牙婆冷笑,“这位娘子可要想好了再话,今儿不光是我这个人证,物证也跟了来的,趁早认了,你还有几分体面,否则一会儿撕破脸皮,大家面儿上都不好看。”

    陈氏极力克制着,“我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你以为收了钱就真能污蔑我不成?”

    牙婆见她嘴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叠过的纸缓缓打开,对着高县令道:“本朝对于贩卖良民的律例实在严苛,做我们这行,接手的基本都是贱籍奴籍,就怕碰了良民摊上官司,去年交易的时候,奴家再三询问了这位娘子,她手上的姑娘只是个家奴,不听话,就给发卖了,又拿不出原本的卖身契。奴家不放心,只好让她画了押保证这姑娘是奴籍。物证在此,还请青大老爷过目。”

    如果先前陈氏还有几分底气赌牙婆拿不出证据指证不了她,那么现在,陈氏只恨不能立即昏死过去。

    她不识字,去年又急着把姜妙出手,哪里会想那么多,都不知道那纸上写了啥,匆匆忙忙就给画了押。

    她怎么会想到,那是牙婆怕摊上官司给自己留的一道保命符,今儿不偏不倚派上用场了!

    师爷走过来把牙婆手上的画押书呈上去给高县令过目。

    高县令看过之后,让人取来红印泥,让陈氏当场摁手印作对比。

    陈氏彻底慌了,怎么都不肯,只回头红着眼圈看姜明山。

    姜明山坚信陈氏是清白的,就安抚她,“那逆女狡诈得很,莺娘你受委屈了,别怕,先摁手印,待会儿对比结果一出来,你看我不活活撕了她!”

    陈氏有苦不出,又不敢真摁,最后干脆两手一摊放声哭了出来。

    姜明山瞧着心疼,只能恶狠狠瞪向姜妙,“逆女!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姜妙唇角浮现一抹讥诮,“二娘既然没做过,为何不敢摁下手印来打我的脸?”

    姜明山双眼喷火,“你这是在当着所有饶面折辱她!”

    姜妙深知跟这种人讲道理没用,不欲再做无谓的纠缠,侧回身,“还请大人取证。”

    陈氏不肯配合,高县令只得让两名衙差强行拽住她的胳膊把手印摁在纸上,之后便呈了上去。

    衙门里有专门鉴定手印的吏,那人被传来后仔细对比了几遍,最后敲定,“回大人,两张纸上的指印属于同一人。”

    “嘭——”地一声,陈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姜明山、姜云衢、姜柔以及门外凑热闹的亲戚们,全都呆愣住了。

    一个个张大嘴巴不敢置信。

    啥意思?

    新科解元的生母还真做过如此丧尽良的事儿?

    “哎哟我的,真是没想到啊,平日里瞧着挺和善一人,背下里竟是个毒蝎子,要不是妙娘命大,莺娘子这一手瞒过海,只怕真要瞒过所有人了。”

    “谁不是呢?人心隔肚皮,到底不是亲生的,妙娘又生得那么好,八成是看不顺眼了。”

    “啧啧……刚考中就出事儿,咱们的新科解元怕是要完。”

    姜云衢脑袋里一团乱,已经能预见春闱报名即将泡汤,以及同窗们铺盖地的嘲讽,今后再也抬不起头。

    怎么会……

    娘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这不是在坑他吗?

    “不可能!”姜明山完全没法儿接受这个事实,听着亲戚们的指指戳戳,他大声嚷道:“定是有人诬陷,莺娘不是那样的人!”

    高县令听着这话十分恼火,问他,“姜秀才,你是在质疑本官的断案能力?”

    姜明山这才意识到失态,忙拱手不敢。

    高县令冷言道:“现今人证物证俱全,案情一目了然,至于如何判,就得看姜姑娘到底被卖去了何处。”

    着,目光转向姜妙。

    姜妙面不改色道:“民女被买走的途中被姑妈救下,因为受到惊吓,回来后生了场病,一直不见好,开春后跟着姑妈去了京城医治。”

    言简意赅,只是险些被卖出去,并未成为奴婢,也没去谁的府上做了妾。

    姜柔瞪大眼,“你撒谎!你分明……”

    她想姜妙分明被污了身子怀上野种。

    只是话还没完,就被姜云衢一个大嘴巴子狠狠扇过来,阴着脸怒斥,“你胡袄什么?”

    虽然他也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姜妙已经是只破鞋,可他娘的罪名已经定下,倘若姜妙怀孕的事再爆出来,他娘必定要被判绞刑。

    新科解元的生母因为贩卖人口被判绞刑,卖的还是本家姑娘。

    届时,他便是今年科举场上的一个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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