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玄青色的身影推门而入,探过脉后,沉声道:“小月,你即可去准备熏蒸。”

    小月担忧道:“公子今儿个已经忙碌了一天,再替……”

    那人沉声道:“她的命重要,快去。”

    小月忙小跑着去了。

    李汐心灰意冷,脑海中突然闪现一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幼年与皇兄一起嬉闹的场景不断重现。她突然惊醒,若是死了,皇兄一个人该怎么办?

    如此一想,李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双脚点地而起,生生将两条舌头挣断,转身拔腿便跑。

    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死在这里。

    李汐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筋疲力尽之际,双眼迷离着倒下。朦朦胧胧中,眼前的景象突然转变,有人坐在不远处,手执了一本书,半个身子靠在一张竹木桌上,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里。白衣似雪,青丝被一丝不苟的束起,丝丝缕缕青丝自耳际处垂下,搭在胸前。

    李汐看的有些痴了,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个男子,想起某次看到书卷上的一句话‘清雅淡出尘,公子温如玉。’

    “咳咳……”喉咙一阵腥甜涌了上来,李汐剧烈地咳嗽起来,丝丝血迹溢出嘴角,胸口处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桌前的人忙端了瓷碗过来,那人将碗放置床边的木柜之上,将李汐扶起,拿枕头垫在她身下,让她靠在其上,这才将碗递给了她,“肺里的淤血刻出来就没事了,喝口水,清清嗓子。”

    李汐接过碗,浅饮了一口,口里的血腥味淡了些,复又饮了大半碗,才将碗递回。强撑着支起身子,脸色苍白地朝那人抱了抱拳,拖着沙哑的嗓音道:“小女慕子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敢问恩公尊名,若有机会,必当涌泉相报。”

    “在下沈清鸣,身为医者,救治病人乃是天职,区区小事,慕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沈清鸣又将她身下的枕头抽出,“慕姑娘身子尚且虚弱,再睡片刻,药小月还熬着。”

    李汐担心朝中的形势,如今醒来,哪里睡得着,若非身子实在虚弱,只怕早就离开这里了。她将身子往墙上靠去,额际竟生生疼出些许汗珠。看着沈清鸣将碗收回,轻声问道:“不知公子是如何救了小女子?”

    “沈某与小月进山采药,小月无意间发现姑娘挂在悬崖的上支出的乔松上,她会些拳脚功夫,救下姑娘倒不曾费劲。只是姑娘伤势严重,这里较为偏远,幸而沈某略懂医术,姑娘才捡回一条命,否则即便我们有缘相遇,只怕沈某也只能为姑娘立上一块石碑了。”

    沈清鸣声音温润,语气也平淡,说话的时候,嘴角噙着一丝浅笑,看着挺舒服。他坐在桌边,仍旧拿了刚才的书看,时不时还看了看桌面。

    自己受了多重的伤,李汐自然清楚,沈清鸣若但真自是略懂医术,岂能救活自己?如此谦逊,倒是令她生出几分好感,又忽然想到幻樱与新衣,咬了咬牙,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生生吞回,有些担忧问道:“跟着我出来的,还有两个丫头,不知她们如何了。”

    “崖深千丈,她们要寻下来也得要些时候,明日让小月入山看看,留下记号,她们若是找下来,很快便能找到这里。”沈清鸣道。

    李汐再次道了谢,疲惫感袭来,艰难地移动身子躺下,忧心忡忡地想着千牛镇的事情。

    那批刺客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从茶棚,一直到那个乞丐,都是有人一手策划的阴谋,这一步步的设计,只为了最后将自己伏杀在千牛镇。

    她脑海精光闪过,忽的睁大了双眼,随即又闭目,不敢再去想。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祈祷,新衣和幻樱二人能够平安无事,否则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此次出宫,本是自己大意,六皇叔眼线耳目众多,即便做了完全安排,可难免有疏忽之处。最不该的,就是在京基引起骚动。刘远行是刘放的儿子,而刘放又是六皇叔举荐的人,他知道自己的行踪,一点也不奇怪。

    如此胡思乱想着,便昏昏睡去。

    待李汐熟睡,沈清鸣放下手上的书简,覆盖在桌上的棋局上,轻手轻脚出门,关了房门。

    不远处的草庐里升起寥寥炊烟,小月忙碌的身影时而出现在小窗口处。

    沈清鸣唤了她来,“待慕姑娘醒来,将熬好的药给她服下,我进一趟山。”

    小月忙拉住她,“公子不必去了,今儿一早我去的时候,官兵就把山给封了,不许任何人进出。”

    好看的眉头轻轻皱在一起,沈清鸣转眼看了看紧闭的竹门,官兵封山,难道和这位慕姑娘有关?

    夜,有些静,突然一只信鸽自窗边飞出,扑簌簌的向远处飞了去。

    小月站在窗边,看着渐渐隐在夜色中的信鸽,平素讨巧的小脸布满严肃。转头看向旁边还依旧亮着灯的窗户,眸子一冷。

    木子汐?李汐?希望不是如自己猜测那般,慕姑娘是那位跌下崖的公主!

    想到那日自己借口去采药在外得知的消息,心里越想越是觉得可疑,但这番也太过巧合,若弄错了打草惊蛇,倒会坏了那人的事。

    “殿下,廉亲王撤换了宫里大批的侍卫,眼下就剩下乾清宫与来仪居还是属下的人,再这样下去,只怕这两处也不能幸免。”

    魏子良的话,给气氛本就低沉的勤政殿压上一层阴霾。

    李昭窝在软榻上,一旁放了两沓人高的报表,那是幻樱传来的,上头只有两个字:未果。

    安佑端坐于案前,垂首批阅奏折,闻言手顿了一下,搁下笔,看向李昭,“宫中侍卫的调遣,除了公主与廉亲王,就只有皇上有权力。是不是,该把真相告诉皇上了?”

    李昭抬抬手,合上折子,蹙眉思量了许久,方才道:“令凤家军入驻皇城,胆敢阻拦者,格杀勿论。”

    魏子良怔楞一下,凤家军入驻皇城,头一个阻拦者便是李权的儿子,禁军统领李承锋。杀了他,不是逼廉亲王逼宫造反吗?

    李昭抿了口茶,解释道:“李权既然敢明目张胆更换宫中的侍卫,定是知道汐儿失踪的消息,或许本就与他有关,但他不敢逼宫,一来是因安国候与凤铭将军在,二也是因先帝隐下的二十万兵力。此刻我们若稍显软弱,他定乘胜追击。相反,我们态度强硬,必定令他有所猜忌,我们是否已经寻到那二十万大军。”

    魏子良恍然,立即下去传话。

    安佑看了李昭许久,如果不是一身疾病,他已经是九五之尊。即便现在他说一句要那个位置,李铮与满朝文武,定无一人反对。

    这人满腹的治国才华,却甘心一生平庸。

    他原不该生在皇家。

    李昭一下子说了那样多的话,又牵引出一阵咳嗽,好半晌才缓过来,疲倦地躺在榻上,闭了双眼。

    凤家军入驻皇城,李权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正如李昭所料,他忌惮着一直处于暗处的二十万大军。

    “父亲,自古除了公主和皇上,旁人是没资格调动皇城禁军的,李昭行事如此猖狂,我们就要忍气吞声吗?”李承锋年才二十三,却习得一身好本领,颇有几分胆气,谋略上却逊色不少。

    李权埋首在房间里踱步,没有应声。

    见李权没有应话,他李承锋急急说道:“这么多年来,父亲为炎夏做了多少事,先帝却宁愿将整个江山交给一个丫头,依孩儿之见,父亲大可趁此机会起事,将原本属于您的江山,夺回来。”

    “你知道什么!”李权身形忽的顿下,冷冷直视着自己儿子,一脸寒霜,“这话今日为父就当不曾听见,今后再论,家法严惩。”

    李承锋颇为不服,可在李权冷冷的视线下,唯有垂首认错,咬牙道:“孩儿知错。”

    他实在不明白,父亲既然杀了李汐,为何不自己做皇帝?难道他但真惧怕一个病秧子和一个傻子不成?

    这档口,李尚武大步入内,见了李权,又朝李承锋见过礼,方才回禀道:“王爷,小月传来消息,沈清鸣救下一女子,从时间与地点来看,很可能是李汐。”

    “李汐还活着!”李承锋惊得脱口而出,惊觉自己失礼,转眼瞥了李权,见父亲蹙眉沉思,根本没在意,这才松了口气。

    默了许久,李权才悠悠说道:“告诉小月,杀了李汐。”

    李承锋一喜,立即请缨,“父亲,孩儿愿意……”

    话还未说完,便被李权打断,“尚武,你犯下的错,自己去改过,这次一定不能让她逃了。”

    李尚武跪地领命,告辞而去。

    李承锋心里却很不是滋味,从小父亲就比较看重李尚武,对自己诸多苛刻,有事也不许自己插手。

    知子莫若父,只看李承锋脸上的表情,李权便知道他内心的想法,却并未做解释,依旧冷声说道:“这两日老实呆在家里,每日来为父房中请安。”

    李承锋咬咬牙,自己原本打算偷偷跟去,父亲这样说,无疑是断了这条路。他再不甘心,也不敢忤逆父亲的话,只好悻悻地点头。

    李汐摔下山崖,虽然被乔松挂住,捡回一条命,可腿骨撕裂,若不好好养着,这条腿只怕就给废了。她一心想着朝中的事,几次欲央求沈清鸣与小月送自己回京基。

    可随后一想,那群黑衣人必定会确认自己死亡,若没有见到自己尸首,必定会在下头等着。自己这一出去,正好落入他们手中,还白白连累了救命恩人。

    又想到朝中自有安国候与凤将军在,他们二人与六皇叔打的交道多,加上安佑这人鬼点子向多,有他们在,自己是在不必担心。

    如此想着,她倒是安下心来养病,又想着李权既然害了自己性命,接下来会做什么?她在心中将所有事情都回顾一遍,暗暗心惊。

    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都不能任由他继续下去。

    沈清鸣医术自是不用说,半月的精心调理,李汐也能下得了床来,自己扶着墙壁,能缓慢地走出屋子,到院子里坐坐。

    沈清鸣也觉得惊人,也亏得李汐自小习武,身子骨自是比一般女子健朗些。

    这日,沈清鸣与小月出了远门,李汐披着外套站在窗前,外面竟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风里混着丝泥土的气息,闻着别有一番清新。

    见窗外两人一前一后执了伞进来,李汐心一动,缓步移了出去。

    沈清鸣医术自是不用说,半月的精心调理,李汐也能下得了床来,自己扶着墙壁,能缓慢地走出屋子,到院子里坐坐。

    沈清鸣也觉得惊人,也亏得李汐自小习武,身子骨自是比一般女子健朗些。

    这日,沈清鸣与小月出了远门,李汐披着外套站在窗前,外面竟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风里混着丝泥土的气息,闻着别有一番清新。

    见窗外两人一前一后执了伞进来,李汐心一动,缓步移了出去。

    “幸好今天出门时公子有提醒带伞,否则就得淋成落汤鸡了。”小月将两人的伞收好,这才将背上的背篓放在地上。

    沈清鸣拂了拂身上的水珠,“小月,你先将这背篓里的草药先清洗一下吧。”

    抬眼,却见李汐自里屋走了出来,脸色已经恢复几分血色,不由笑道,“看来恢复得不错,再精心调理些日子,这腿也能恢复如初了”

    “也是多亏沈公子和小月的连日的照顾。”李汐朝二人抱拳行礼,倚在门边看着小月将药草分类,放入屋檐下蓄满水的盆里清洗。见草根的泥土呈现黑红色,有些奇怪道:“这附近都是山岩,这些药物都是长在低洼处。”

    小月擦了额角的汗渍,笑道:“慕姑娘也懂医术的?”

    李汐淡淡一笑,“略懂皮毛。”为着皇兄的病,宫里请了多少太医,多多少少耳濡目染了些,自然知道。

    小月回道:“有些草药刁钻的很,市面上拿着银子也买不到,能买到的,由于各种原因药效大打折扣。公子择此处定居,一是看中这里清净,二也是看中四面环山,草药多。”

    “沈公子一身医技惊人,屈居此处未免浪费,为何不去外面闯闯?杏林悬壶,也能助了更多的人。”

    小月无奈的叹一声,“别提了,王侯贵族要请公子瞧病的,偏偏公子性子倔的很,不肯低腰侍权贵?平常替百姓瞧病,不仅不收诊费,遇着家境困难的,还要自掏腰包给人垫费。虽赚了个好名声罢,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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