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炎夏的驸马,除了你,没人有这个资格。”李昭将香囊放在桌上,起身告辞。

    “来人,送……”

    凤尘要着人送李昭回去,他却摇摇手,捂着绢子咳了两声才道:“我一个人回去罢。”

    从双凤宫出来,李昭一人沿着迎春池边走,他走的很慢,看看草坪上卑微的野花,看看拂堤的杨柳,走走停停。

    行至乾清宫前头,忽听得脚步声传来,折弯处一名女侍急急奔来。他来不及避开,二人迎面撞上。

    斜里一人跳出,将李昭拉起护在身后,三尺软剑往地上的女子咽喉刺去。

    “隐华,住手。”李昭一声冷喝喊得急,又引得阵阵咳嗽起来。

    软剑在女子咽喉前停住,眉目冷清的女子转身看着咳嗽厉害的李昭,却只是静静看着,没有上前搀扶的意思。

    李昭缓过来,挥挥手示意她退下,再打量一旁瑟瑟发抖的宫女,“你是哪个宫的,出了什么事?”

    女侍匆匆行了礼禀道:“奴婢是甘露宫的,娘娘要生了,要去请皇上。”

    “好快啊。”李昭轻声呢喃着。

    那女侍不知他是何意思,一时间走也不是,留着也着急,出声提醒道:“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吧。”李昭挥挥手,转身却见隐华在不远处看着自己,笑了笑,示意她过来,“你怎么出来了?”

    “殿下不该瞒着童儿出来,若你有闪失,整个水月别居的人都不能活。”四下无人,隐华却仍旧与李昭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李昭脸上的笑凝了温,这样的事旁人做不来,那孩子却一定会。他漫不经心道:“这宫里,谁能伤了我?”

    隐华冷漠道:“殿下的身子,谁不能伤你?”

    李昭愣了一下,忽的笑了起来,又引起了咳嗽,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一手扶着旁边的树枝。

    隐华眼中有担忧,却始终站在原地没动,“要请神医吗?”

    “他眼下该忙得很,不必。”李昭缓过来,又朝水月别居移动,隐华在他身后三步远,不紧不慢地跟着。

    得知李盈盈待产,李汐叹了口气,随着这个孩子的降生,朝中又将掀起不少的风波。这样也好,皇兄的病情能痊愈就好,若不能……她的希望就全在这个孩子身上。

    这样一来,江山回归了正统,六皇叔也会尽心尽力辅佐自己的外孙,届时自己便可全身而退。

    新衣是见不得李盈盈的,见李汐勾着唇角,不情不愿道:“东西已经挑好了,要送去甘露宫吗?”

    “你另外择个人去吧。”新衣不愿去甘露宫,李汐也不为难她,柔声说道。

    新衣念了句佛,着人进来将东西拿出去,听得外头的消息,回来脸色又沉了下来,“明日便是主子给蓄爷最后的期限了,他若是再找不回银子,可如何是好?”

    李汐也担心,可她相信安佑,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令自己失望。

    很快,甘露宫传来消息,李盈盈平安诞下一个龙子,母子平安。皇上与沈清鸣已经赶过去,李权携同家眷也来了甘露宫。

    李汐让新衣带话给李铮,令普天同庆,大赦天下,并且立即封这个孩子为太子,入住东宫。

    “主子……”新衣惊诧地看着自家主子,清冷的身影在整个大殿的映衬下有些寥落,她看着李汐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但真决定了吗?”

    “是。”李汐依着窗畔,见外头阳光明媚,笑道:“新衣你看,昼夜交替是亘古不变的法则,白就是白,黑就是黑,这天下,终究是他们男子的。即便我再怎么为了炎夏,在他们眼中,我也只是一个女子。”

    “是他们顽固。”听主子话中的寥落,新衣急的几乎掉了眼泪。

    李汐挥挥手,示意她先下去。

    从来仪居出来,新衣心情一直很沉重,李汐的话她从来不违背,可但真要立李盈盈的孩子太子吗?她可是毒害三殿下的凶手!

    几下思量,她没有去甘露宫,折道去了水月别居。

    李昭还未入水月别居,新衣便唤住了他,“殿下在就好了,主子要立新出生的惺子为太子,殿下快些劝劝主子罢。”

    李昭想了想,继续往前走,“既然是公主的意思,你照做便是。”

    “可殿下……”新衣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竹制的大门已经合上,里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新衣咬咬唇,跺跺脚往宫外去,无论如何,她不能让李盈盈这样得意,当年的事情,旁人能放下,她却不能。

    才行至明堂后,有女侍追上了她,急急禀报道:“皇贵妃的孩子,没了。”

    “怎么回事?”新衣不知悲喜,她虽然恨李盈盈,不想她的孩子成为太子,可那到底是一条小生命,何其无辜?

    “皇上才赶到甘露宫,便传出惺子没了呼吸,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皇贵妃此刻也性命垂危,神医正在抢救。”

    “你先下去。”新衣往回走,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恶毒的想法,若李盈盈因此死了,主子会不会好受些?

    得知李盈盈的孩子没了,李汐一时无话,怅然地坐着,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替本宫慰问她。”

    同是女子,李汐虽没有育养过孩子,母亲对孩子的心思,她还是能体会的。李盈盈固然可恨,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那旨意?”

    “孩子没了,旨意自然没了。”十分疲惫的语气,李汐揉揉额头,示意新衣先下去。

    甘露宫此刻笼罩在一片阴霾中,李权坐在外堂,他手里还抱着那个断了气的孩子,无论一旁的女侍如何劝,他也不放手。

    李铮着急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看看里间,一脸着急。

    里间床榻上,李盈盈地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苍白,精气神却已经恢复过来。

    沈清鸣坐在床边矮榻上,一脸阴郁,“那个孩子是娘娘杀死的吗?”虽是问话,却是十分肯定的语气。

    李盈盈有气无力地笑笑,“我说过要一个女孩儿的。”

    “事情紧急,上哪里去找那么合适的女孩儿?何况所有人都盼着是个男孩,这样不好吗?王爷也不会在逼迫你了。”沈清鸣有些愠怒,几乎是低吼出声的。

    李盈盈将视线落在那张不复温和的脸上,“是他们希望的,还是你所希望的?”

    沈清鸣不语。

    李盈盈又道:“你为什么会帮我?只要我诞下男孩,爹爹会逼李汐立为太子,届时朝中大乱,这才是你想看到的,对吧。”

    沈清鸣冷笑一声,“当初可是娘娘找上的沈某。”

    “他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这宫里只有你能帮我,也只有我能帮你。沈清鸣,你别忘了,我还握着你的身世之谜,你若是敢出卖我,我就将你的身世公诸于众。”

    沈清鸣眼中杀机一现,反而咧嘴一笑,笑的十分灿烂,“谁信你?”

    “王爷已经给了我身份,即便他们去查,也只能查到我是二十年前就被灭村的孤儿。你要将真相公诸于众,沈某不会拦着,只是李汐会怎么对付你,你父亲还会不会要你,这可难说了。”

    李盈盈惊得咳了两声,惊了外头的李铮,“盈盈,你怎么样了,没事吧?”

    沈清鸣收拾了东西,凉凉地看了李盈盈一眼,转身开门,颔首道:“娘娘性命已无大碍,只是注意静修。”

    李铮道了谢,便进去陪着李盈盈了。

    沈清鸣出来,见李权仍旧还抱着孩子,歉然道:“是沈某医技太差,才导致惺子夭折,请王爷节哀。”

    李权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看了看怀中的孩子,抱着离去。

    沈清鸣忙上前拦住他,“王爷伤痛可以理解,只是这个孩子毕竟是皇子,若王爷这样抱走了,只怕他们不好交差。”

    李权想了想,一旁的魏子良也上前说道:“王爷,人死不能复生,将惺子给属下吧。”

    李权看看几人,忽然笑了,将孩子交给魏子良,大笑着离去。

    李承锋与李盈盈感情一向要好,今日是妹妹生产之日,他原是要入宫的,李权担心他又惹了什么乱子,强制令他留在家中。

    李承锋虽然不远,可父亲的命令不能违背,只能搁家门口等着。

    还未等着宫里传来大喜的消息,见李权的马车行来,迎了上去,急忙问道:“爹,是龙子还是公主?”

    李权自马车上下来,看了他一眼,很深沉的一眼,没有说话,入了殿。

    李承锋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的表情,即便是生了个公主,那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随着李权去的人悄声道:“公子,惺子夭折了。”

    李承锋惊呆在原地,喜悦的笑还未下脸,就那样僵在脸上。

    他冲了进去,拉着李权的袖子,“那妹妹呢?妹妹怎么样了?”

    “他很好。”若在平时,李承锋如此无礼的行为,定然会遭到李权一番呵斥。这一次,他却只是轻轻拂开儿子的手,一个人往书房去了。

    李承锋愣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个曾经伟岸的身影,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他突然转身进屋,提了一把紫金枪,愤愤出门。在门口被李尚武拦住,“公子这是要去那里?”

    李承锋正在气头上,不管眼前的人是谁,长枪挑过将李尚武别开,愤愤道:“我去找那对兄妹算账。”

    “惺子已经死了,公子这一去,只是给娘娘添麻烦。”见李承锋打定了主意,李尚武抽身上前,几下夺过李承锋手中的长枪,“不要胡闹了。”

    李承锋劈手要抢回长枪,被李承锋反绑了双手,一直拖行到后院。

    “李尚武,你敢造反吗?快放开我……”

    任凭李承锋如何喊叫,李尚武也没有松手,将李承锋拉回他的房间,关了房门,长枪掷地有声,冷声道:“公子若希望老爷知道你干下的那些勾当,尽管喊吧。”

    李承锋的声音戛然而止,直直地盯着李尚武,“你这是什么意思?”

    “属下什么意思,公子十分清楚。你曾私自派人刺杀公主,又在凤尘出征时派人行刺属下,这次库银失窃的事情,也是你指示人做的吧。”李尚武严肃道。

    事情全部被抖出来,李承锋吓得双腿一软,几下踉跄着跌坐在床上,却还是不承认,“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公子,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王爷,可王爷不会乐见的。”李尚武担忧道。

    “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李承锋本就见不惯李尚武,想要除之而后快,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索性与李尚武摊开牌来说话,“别以为爹看重你,信任你,你就可以爬到我头上。”

    知道李承锋对自己的心结,李尚武语重心长道:“属下只是为王爷尽忠,从未想过要与公子争什么。我若想要害公子,就不会至今还瞒着这些事,也不会第一时间找公子了。”

    李承锋此刻愤怒压过了心中的恐惧,哪里听得进去李尚武的话,拾起长枪就扫向他。

    见他眼中有了杀机,李尚武不敢大意,侧身躲避,一边说道:“库银的事情,已经闹大,公子不要再闹下去了,说出库银在何处,兴许还可逃过一劫。”

    李承锋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杀了李尚武灭口,他恶狠狠道:“只要杀了你,谁也不会知道哪些事情是我做的,银子在他们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只要过了明日,安佑就会被罚。”

    “眼下是多事之秋,公子这样做,是陷王爷于不忠不义。若日后追查起来,会牵连整个王府。”

    “你非我王府之人,与你有何相干。”

    二人打斗的激烈,见李承锋下了死手,李尚武也不再手下留情,劈腿将李承锋手中的长枪勾掉,堪堪镶嵌在屋顶。

    二人正要拼杀,却听得外头传来小厮的声音,说是屋顶上有人。相视一眼,皆放弃了拼杀的念头,纵身跃上屋顶,见一布衣蒙面之人,正要离开。

    李承锋长了心眼,上屋顶时,顺手拔了自己的长枪,眼见那人要翻过院墙逃跑,长枪掷出,生生将那人击落在墙内。

    护院立即围了上去,就要将落地之人围困住时,墙头突然出现另一蒙面人,洒下一堆暗器逼退他们,飞身而下,带着翻墙逃去。

    李承锋与李尚武赶来,见满地的黄豆,气不打一处来。又担心那人偷听了什么大事,李尚武立即下令去追杀来人,对李承锋道:“此事可大可小,好在没有留下证据,即便散播出去,也不过是个谣言,只是要瞒着王爷,有点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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