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六丑与青梅在岐邑把酒言欢之时,同一座城市,黄沉渊却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妖族破关,在大周国中掀起了滔天巨浪,黄沉渊虽非亲率领军,但毕竟整个西境都是他的防区,又兼白马将军,阳关告破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仅仅三日,大周便有消息传来,黄沉渊不日便将卸任,返回镐京议罪。

    而继任黄沉渊的,便是东境将军姬辜邑,他多年前已与东线相连的傲来、大夏、月支三国达成和平,只需雨师妾国议停,便可亲率十六军中撼山、陷阵二军返回,抵御妖族。

    大周十六军,原本如下:

    西境:北方虎贲、鹰扬军十万;中白马五万众;南方飞熊、炽豹、冥鲲,十五万,共计三十万,抵御妖族入侵。

    因为历年厮杀,兵力折损严重,所以各军中俱有出入,老兵虽强,然新卒亦多,战力难以估量,大周机关兽配置最多,几乎每军皆有。

    北境:龙骧、盘蛇二军驻扎,防御北俱芦洲魔族,兵力十二万众。

    十六军分为内外,上下,龙骧、盘蛇便是外十二军中上四军的剩余二支,久经历练,兵力极悍,且有祖训传下,非等闲不得调动,所以即便妖族入侵,驻守此地的南宫显却无丝毫动静。

    军中机关兽、战奴、兵刃、甲胃俱属精锐,自产自用,不做任何大周支援。

    南境:荒漠之地,天空一军足矣,兵力最盛,足八万余人。

    天空为下四军之一,由苏将军节制,常年与南境蛮族厮杀,所以军中几乎人人拥有战宠,兵力八万,加六万余战奴,除了后勤粮草运送,几乎毫无机关兽的痕迹,凶名赫赫,寻常军士身上的气息都可止小儿夜啼。

    东面:撼山、陷阵、地裂三军,各自六七万,与同为人族的东胜诸国交战,胜多负少,所以兵力积累日盛,虽然正军只有二十余,却有大夏、月支、傲来三国仆从军五十余万。

    东境行伍,机关兽、战宠不多,然而却拥有数量巨大的骑兵,少量寻常战马,更多的则是战马与妖族交合产下的角马,较寻常战马体型更大,速度更快,并且每餐都要食肉,负重冲锋,为其核心之力。

    如此数量庞大的军队,大周亦只能让其掌握在自家手中,方可安心。

    十六军中剩下外四军,羽林、玄甲扞卫镐京,奔雷驻扎岐邑,行云驻扎山关,各行其路,将整个大周包围得水泄不通,安然稳固。

    内四军掌控者亦姬氏,机关兽、战宠、云舟,精良足备,毕竟天子亲军,不可怠慢。

    妖族暴击,大周西境局势危急,如今能够调动的只有内四军和东境边军,姬辜邑成为黄沉渊的继任者也是大势所趋,东境各处云舟调动,只待和雨师妾国议和罢兵,便可西去。

    临危受命,姬辜邑第一时间便下令各地返家省亲的士卒于曲沃聚集,西境大本营配以物资,作为先导,势必阻敌之势,稳固阵脚。

    士卒,总共聚集两万余人,加上急援的飞熊一军,堪堪四万,抵挡数十万妖族九死一生,所以虽然众将纷纷请命,最终姬辜邑却执意派出了自己的次子姬彧领军,前去救援!

    话只有一句:

    “赴死而已,吾家犬子足矣!”

    姬彧久居家中,虽有爵位,却未领兵,众将心中颇有不服,私下众说纷纭,但等到大周的命令回复,却赫然一个字:

    “可!”

    朔旗飞扬,马啸声声,姬彧亲率万余东境骑兵作为先导,多加了千余校、什、伍,低级军官,率先出发,其后三万余众乘坐形形色色的机关兽,随后跟上。

    年久失修的直道已承受不住如此重负,马蹄之下,直道已成为一道泥泽,延绵向前,随着马蹄的踩踏不断溅射泥浆,每个人身上都染得斑斑点点,狼狈不堪,但姬彧的眼睛却很亮,脸很干净,满面盎然。

    忽然,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一骑从后疾驰,路上骑兵纷纷避让,便是姬彧也从队列中出行,站在路边稍后,跟着便见副将拿着一卷羊皮而来,忧色重重的赶到其身旁,低声道:

    “将军,妖族三日前已出阳关!”

    “去往何处?”

    “大军主力直奔雍邑,另有数股,百千之众分兵,赶往各处。”

    “雍邑么,我军若是疾行,倒是勉强能赶上……”姬彧微微皱了下眉,忽然道:“不去雍邑!传令前队变向,取道沧江,隔江拒敌。”

    “但是将军,我等军令是去援雍邑,如此改道,雍邑定然失手……”

    “你以为雍邑还守得住么?”姬彧重重哼了声,道:“我东军擅长野战,奔袭突进,与妖族胜负难料,可若是将我等骑兵困于城内,只等于羊入虎口,有何用处?妖族距离比我军更近,若是战况顺利,我等便是抵达,也只剩残局,于整个西境无益……不用劝了,传令去罢!”

    姬彧作为援军主帅,令出如山,副将虽然心有不服,也不敢多说,只能老老实实的应声:

    “喏!”

    跟着,快速将军令传达全军,然后转向,朝着沧江方向而去。

    姬彧的队伍抵达沧江,已是五日之后,雍邑消息传来,果然如姬彧所料,妖族只是半日便将雍邑攻陷,修整一日之后,已经急速朝着沧江而来,也正因为姬彧的临时转向,所以整支援军方才避免了以疲军迎战的不利之况,争取时间提前抵达。

    整个沧江渡口混乱得如同受灾!

    河岸对面,漫山遍野都是溃败的士兵和逃难的国人,遥望两岸,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数量惊人,望也望不到头,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恐惧和慌乱,急不可耐的寻找渡船,期望能够过江逃命!

    姬彧不由深深吸了口气:整个码头足有数十万众,而在其身后,更多的溃兵与难民正在源源不断的涌来,人头攒动,而整个河面的船只大大小小不过数十,如此速度之下,便是五日也运载不完,只能成为妖族的口粮。

    河岸这边也是一样,渡河而过的人,有些胡乱坐在地上休息,有些正在哭天抢地的找人,还有更多的则蹒跚着堵塞在直道上,缓缓而行,似乎身后的大江给了他们足够的安全感,暂时没有了妖族的威胁,逃难的步伐可以稍许放缓……

    如此兵荒马乱的恐怖景象,就连姬彧也感受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慌乱和恐惧,更莫说那些士卒,不少人已经开始四顾张望,窃窃私语。

    万余骑兵而已,对于如此数量巨大的难民逃兵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任何不小心的举动都可能导致极大的变故,甚至动乱,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姬彧当机立断,立刻下令:

    “亮出旗帜,吹响号角!所有人下马列阵,举阵前行——前军出列,去将难民驱赶路旁,将直道让出来!”

    “不遵令者,杀!”

    “不尊秩序者,杀!”

    “乱势乱纪者,杀!”

    三道杀伐令下,立刻,整个东境士兵立刻动了起来。

    所有人开始下马列队,而挑选出来开路的士兵则亮出了明晃晃的刀枪,按照什伍的架构分散,逆流而上的开始进行,随着洪亮的号角声响起,岸边的难民纷纷回头,声音方住,便是无数个声音汇聚在一起,齐齐喝道:

    “所有人听令!让出直道,大军进发,众人听令而行,不准推攘拥挤,不准肆意乱跑,各自成序,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前军很快来到了近处,实际情况比看到的更加混乱,人流将整个直道堵塞得水泄不通,有些人摔倒在地,还不等起身,便被无数只脚踩踏,惨叫声不绝于耳。

    前军和人流相遇,立刻便被冲撞得踉踉跄跄,几乎被冲散。

    “杀!”姬彧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个字,副将大惊,还未来得及说话,身旁的姬彧亲兵已拉弓放箭,嗖嗖数十!

    “嗖——嗖——嗖——!”

    一阵弓声过后,那最前面冲撞狂奔的数十人当场倒地,身上横插箭矢,或毙命或挣扎,而随着弓弩声,前军士卒也放开了手,刷刷几刀便将难民中的破落户和泼皮砍倒!

    只是数十人身死,但就因为见了血,只是瞬间,整个场面顿时老实下来。

    前军的驱赶开路变得无比容易,不等走近,只是手势比划,那些难民溃兵立刻躲到了旁边,规矩行进,无人敢于作乱挑衅和作乱,副将和飞熊军军官望向姬彧的目光已经有些变了,他们这才知道,这位能够领兵出征的二公子,虽无赫赫威名,却也并非等闲。

    祖辈荫庇,能够领军很简单,但是能够轻易下令杀人,这才是难!

    军阵开始缓缓前行,不等将官从适才的震慑中彻底反应过来,姬彧口中一条条的军令,又接二连三的传到了各个军官手中,令其行事,有了刚才的教训,众将官也不敢多说,遵令而动。

    逃难者开始被逐个检查,但凡身上有兵刃,全部留下,以为御敌所用,老弱妇幼被安排后撤,壮男者三中取一,充当民夫;

    溃逃的士兵被组织起来,登记造册,然后重新归拢组建,那批多带的低级军官立刻被任命分派,将士卒归于麾下,发放兵刃甲胃,充当二线;

    三名炼气士来到了江边,将江面渔船排列成行,随着法力挥放,一条冰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在了各艘船上,然后相连,很快形成了一条宽大的冰桥,在撒上泥土沙砾之后,足可令人步行渡江,不复用舟……

    江边,无数被砍伐的木材堆砌,已经开始渐渐竖立起了营盘栅栏,充当防御!

    一切井井有条,只在瞬息,便让整个渡口重归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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