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亭刚走,许兰月又来了。她悄悄跟许兰因说,“大姐,我看得出来爹爹很想见大娘,大姐能不能帮着爹爹说说好话,让大娘见他一面?爹爹瘦了,还起了那么多泡泡,我很心疼他。还有哦,表舅舅骂爹爹骂得好凶,爹爹好可怜。”

    她瘪着嘴想哭,又忍住了。

    她在赵家时就求了许兰亭,许兰亭说先跟姐姐商量。可看到他们商量过后许兰亭直接回了东厢,她只得又来求许兰因。

    许兰因理了理许兰月的头发,说道,“连你都看出了爹爹的意思,我娘肯定也看出来了。她现在不愿意见,一定有她的想法。有些事,咱们当晚辈的不好多嘴,让长辈自己解决。”

    “哦。”

    许兰月答应一声,噙着眼泪回了南屋。

    第二日,赵无上衙,许兰亭上学。许庆岩也没敢过这边来,依然是许兰月带着闽嘉过去陪他。下晌,许兰因也过去看他。

    许庆岩的精神面貌好些了,正跟两个孩子说笑着。

    他埋怨道,“你爹回来这么久,现在才来看?”就给许兰月使了个眼色。

    他当间谍时跟许兰月有过约定,他用什么眼神或手势许兰月该做什么。许兰月见了,虽然满心不舍,还是找借口把闽嘉带了出去。

    他们的眼神交流当然没有瞒过许兰因。

    孩子们一走,许庆岩术急吼吼地问,“闺女,爹求你的事,你帮没帮?”

    许兰因老实交待,“开始想帮的,可爷那么一闹,我就不想帮了。”

    见许庆岩幽怨地看着她,又说道,“我娘嫁进许家十八年,爹回家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从十八岁到三十六岁,从豆蔻年华到中年妇人,多么漫长的岁月。我娘一个人在家养育儿女,孝敬公婆,她是用那几个月的甜蜜和对爹的无尽相思一天一天撑过来的。可爹和我爷是怎么对她的?

    “先说我爷,在我娘快病死的时候,没说拿一钱银子帮帮寡媳。村里人风言风语就够令我娘伤心和难堪的了,我爷还跟着那起子人一起骂,还要当着面骂。不是骂她出身不清白,就是怀疑她想改嫁或是出去勾男人,把我娘的自尊踩进泥里,让她哭了过多少回。我记得她不止一次说过,若不是为了我们三姐弟,她早一根绳子吊死了……

    “好不容易把爹盼回来,你却带回来一个平妻牌位和一个庶女,还有一堆平妻的荣耀。你的理由再光冕堂皇,话再好听,给我娘的打击却是毁灭性的。她失去的不只是丈夫的忠诚,还有她那么多年的执念和向往……

    “为了我们三姐弟,我娘选择隐忍继续留在这个家里,也给了爹机会。可我爷爱慕虚荣,又欺负我娘欺负顺了,居然还拿我娘的出身说事,用平妻压她,说出的话比刀子还利……

    “爹说说看,我娘在这个家里,受了多少委屈和不平?做为她的女儿,我有什么理由硬把她留下?我娘的苦是爹和许家造成的,爹有诚心有本事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这个家,让她下半辈子快乐幸福,我也高兴。若我娘觉得在许家只能感到寒彻透骨,只有离开才不至于被冻死,我支持她。”

    许兰因的话让许庆岩流出了眼泪。

    他抱着头想了许久,才抬起头说道,“闺女说得对,我不应该让你参与进来。我强留你娘也是我自私了,本就是我辜负了她,许家委屈了她。”又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行不行,你娘现在还没有彻底安全。若离开这个家,我怕王翼知道她的身份再起坏意思。让她再等等,等到王翼彻底放手,她正式过继给南阳长公主和柴驸马,再考虑去留。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下来想清楚,若她依然坚持出去,我就放手。还有,那个家是她和孩子们的,没有必要为了躲避我一个人出去住,危险。以后我回来,就都住在女婿家,不打扰她。”

    许兰因看看面前这个男人,觉得这番话应该出自真心,算是有担当。而且,有一段缓冲期大家考虑清楚也好。说道,“若是你们两人都愿意一起生活,当然更好。若是两个人在一起都痛苦,还不如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许庆岩摇头叹道,“离开你娘,我不可能安好。”

    这话许兰因不好接,两人沉默着,听着外面两个小女孩的笑声清脆响亮。

    许庆岩又道,“若我真的跟你娘分开,我也不想再娶了。小妞妞就你带着生活吧,直到她出嫁。”

    许兰因不敢断定若许庆岩同秦氏和离了会不会真的不再娶妻,还是说道,“好。我很喜欢兰月,坚强,开朗,乐观。她也黏我。”

    其实,许兰因知道自己一直把许兰月带在身边有些对不起秦氏,但还是坚持带着了。主要是觉得这个小女孩的经历太不一般,脸上的疤痕让许多人不能接受,偏偏性格好、品质好,她愿意让这孩子有个快乐的成长环境。

    许兰因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爹,我过去了,明天帮我带四封信去京城。”

    她会给长公主、小星星、王三妮各写一封信,秦氏也会给许兰舟写封信。许庆岩骑快马不好带东西,就只得给小星星写封信,不然他会失望。

    许兰因回到许家,把她和许庆岩的话跟秦氏讲了,秦氏红着眼圈一句话没说。昨天和今天,她都是面无情,说过的话加起来不到五句。

    夜里又下起了大雪,狂风刮着枯枝和窗纸哗哗响着。许兰因被惊醒,想着许庆岩明日必须要快马加鞭赶回京,心疼得觉都没睡好。

    她当然更心疼秦氏,可也心疼许庆岩。想想这痛苦的两个人,许兰因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该合还是该离。

    她似乎才睡着,就听到后院的公鸡叫起来。

    她的门也响起来。卢氏说道,“大姑娘,季柱过来说,今天雪大,老爷吃了早饭就得往赶路。”

    原定于午后出发,现在却不得不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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