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夏五年,1月22日,中央市。宰相办公室中,季国风一如既往的,在处理各类文书前,先站在两幅地图前,宏观地察看最新的天下大势。其中,左边那幅是最新的世界地图,旧大陆的轮廓已经相当完善,而新大陆也大差不差地标了上去,整幅地图的观感已经跟后世地图相当接近了。在这副世界地图上,最为显眼的是用深绿色标注出来的华夏本土,东至太平洋,西至黑海,南至南洋,北至北冰洋。这片本土既囊括了传统的汉地,又扩张到地广人稀的西域、吐蕃和北荒域,还拿下了环境适宜的太和省,庞大无比。虽然其中不少地区尚未被国公会完全掌控,但绝大部分人口密集地区已经落入囊中,解决剩下的零零星星的抵抗就只是时间问题了。在海外,还有不少零星点的地区也同样用深绿色标注,比如东瀛的此岸郡、南洋的龙牙门郡、南非的海角郡和遥远天涯洲的汉阳郡等等。这些处于关键地理位置的要点由尚书省直辖,地位等同于本土。在深绿色的直辖领之外,还有大片大片的浅绿色区域,这其中又分了两类。一类是受尚书省控制的海外自治邦,比如印度和南洋的许多地方。这些地方已经有了较多人口,不涉及华夏的核心利益,不求长治久安,只求在中短期内为本土提供利益。另一类则正好相反,大多位于新大陆,地广人稀,适合输送移民过去,建设成新的华夏乐土。不过这类拓殖活动短期内没法提供明显利益,反倒需要不少投资,只能靠国公会的意志去推行了。这有深有浅的绿色区域差不多占据了半个地球,体现了当今华夏国的强悍实力和无上权威。这是国公们到现在为止卓绝努力的成果,而想要将这个成果维持下去,也是未来的国公们的巨大挑战。“谁不想千秋万代,但这又谈何容易呢?”季国风的目光离开华夏土地,向外围的其余区域看过去。世界的其它地方仍存在着不少国家,但没有一个能与华夏相比,其中又分成五类:蓝色的是臣服于华夏的“近藩”或者有合作关系的盟国;黄色的是有外交接触的一般国家;浅红色的是敌对国家;深红色的是战争中的国家;灰色的则是尚未有外交接触的国家。他在各种颜色中浏览了一遍,然后自言自语道:“不能留下未来的隐患,但‘国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也不能让后人没事可干,做个自闭的天朝上国……得留一点鲇鱼下来。”他盯着地图上的各色区域看着,脑中不断把国界线重新划分,筹谋着怎么才能制造出一批有一定存在感却又有内部问题的国家出来,给未来的世界增添色彩。但想了一会儿就脑力枯竭,还是停下了这个浩大的工程,“还是报进会里,让老伙计们琢磨去吧。”这位宰相大人后退了两步,纵观了一遍全图,然后又看向了右边的那一幅。这是一幅稍小些的本土地图,上面没有用颜色划分,却标注了一大堆各种线条和图标。虽然看着没有世界地图那般色彩斑斓,但这幅图的重要性实际上还犹有过之——上面标注的,是工部所做的对未来十年全国交通网络和工业布局的规划,潜在的影响还要更久,甚至称为百年大计也不为过。季国风对着它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又回头对比了一下标注在世界地图上的截止至昨日的灭宋进度,思索道:“如今江南、湖广、广南大部分地区已经收复,宋军只在东南山区盘踞,不可能打出来了。现在,也该开始下一阶段,考虑整顿故宋地,解放生产力了。”虽然夏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席卷了宋国,但这不意味着就此一劳永逸了。相比军事问题,政治和社会问题才是更大的问题。甚至可以说,在某种意义上,军事进展的顺利反而增大了解决社会问题的难度——旧既得利益阶层没有被清除,给未来留下了隐患。“有一个坏消息,或许可能也是好消息。工业的扩张不是一蹴而就的,必须先生产机器,才能建设工厂,而机器的生产受制于既有的工业产能,不是能一下子变出来的。所以即便有了这个工业布局计划,真正落实也需要漫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也就可以慢慢做准备,总归是能解决的。我们并非孤军奋战,虽说保守势力庞大,但这二十多年来,我们也培养出了一个有朝气的新兴阶层,在利润的驱使下,他们会一点点碰碎守旧的地主老爷们。”他思考了一段时间后,给了自己一个宽心的说法。接下来,他又审视了一遍各地区钢铁工业的布置,这是他的老本行,如今细细盘来非但不感劳累,反倒有种亲切的感觉。直到秘书把今日份的战报送来,他才收回心思。“嗯,今天怎么样了?衡州收了一个县……朱阔追着张世杰去了衢州……陆秀夫进了福州……泉州蒲寿庚请降,嗯,蒲寿庚?”季国风眉头一皱,把福建方面的战报单独抽出来,仔细读了起来。这段时间来,文天祥率领中江军残部退入福建,躲避夏军的追击。前不久,他们还试图进驻福州,不过夏军对福建不可能毫无布置,之前陆秀夫率军走海路收复盐城后,紧接着就一路南下,收复了庆元府、台州、温州等地区。顺理成章的,他又于昨日前往福州,适逢文天祥也带人进驻福州,双方就简单打了一架。文天祥带的兵本来就不多,又直面夏军的战舰,自然没有悬念地败退了,然后陆秀夫便接管了福州。刚下福州,就有了新的好消息,那就是泉州的大海商蒲寿庚纠结了一帮海商,驱逐了泉州的旧官府,想向夏军请降。如果成功,那么这个传统海贸大港就又被夏军无血收复了——只是,这真是好事吗?季国风面色凝重,看得秘书不敢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主动问道:“陆秀夫把文天祥击退之后,知道他往哪撤了吗?”秘书赶紧答道:“撤肯定是沿着闽江往南剑州撤了。只是下一步他们是要固守南剑州还是要再去别处,就不得而知了。”季国风想了想,又问:“那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秘书稍加思索,便答道:“依我看,文制置不会就此罢手,他多半还会往泉州去一趟。”“嗯?”季国风转头看向地图。南剑州可顺尤溪水路向西前往泉州的北方,再南下沿安溪抵达泉州,如果文天祥真的想要去泉州,那确实是有不受夏军干扰的路可走的。“那他为什么要去泉州呢?”秘书答道:“根据之前的报告来看,文制置去福州,极有可能是为了当地的西外宗正司。他如今虽说要‘为大宋尽忠’,却无名无份,需要去找一个宗室立为皇帝,才算名正言顺。现在既然福州不成,那只能去泉州找南外宗正司再试试运气了。”当年北宋的时候,赵姓宗室大多集中在东京开封,少数居住在西京洛阳和南京商丘。徽宗时,设了西外宗正司和南外宗正司两个机构,用于管理居住在西京和南京的宗室。靖康时,开封宗室被金人一锅端了(某种意义上反倒是好事),西外和南外两批宗室逐渐南渡,去投奔赵构,赵构就把他们分别安置在福州和泉州。既然文天祥铁了心要保赵宋,那么他进不了福州,多半还会去泉州试试。季国风笑了笑:“也真是胡闹……不过是他干得出来的事。”他的表情很快严肃起来,拿起之前关于蒲寿庚的情报,又反复看了几遍地图,最后放下报告,说道:“给我联系一下枢密院,我要开个会。”然后又低声自语道:“这个姓蒲的,可不能随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