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后,晏青衿的血缘认定结果正式出来,他和晏家大伯晏佑玉在生理上属父子关系,绯缡发视讯让商檀安到晏家庄园。

    塔塔卿初升,光芒照耀每一寸角落。商檀安下车,便被谦恭的总管惊了一跳:“姑爷,绯缡姐已经等你很久了。”

    这总管的系统也算出自他之手,他略略一想,就明白过来,晏大姐主控这总管,某种程度上个人信息分享给它,如今晏大姐和他在法律上成婚,家里的总管便也接收到了。即便商檀安还不是晏家庄园的常住人口,按着通行程序,它自己就懂得把对主人直系亲属的亲和度刷刷往上调。

    绯缡仍在主楼大客厅坐着等,面容沉肃,总管引领着商檀安进来,她才抬头匆忙绽出笑来。

    “你来了。”

    “晏……”商檀安张口打招呼,猛然记起称呼的问题,半道改过来,这声招呼就显得有些怪异,“绯缡,早。”

    “早,今的听证会要麻烦你和我一起去。”

    “好。”

    “你先去换衣服,律师到后我们就出发。”

    商檀安一愣,目光往自己身上落去,却听总管问道:“主人,我带姑爷到您的起居室吗?”

    绯缡也是一愣,不由自主看向商檀安,慢一拍才交代道:“带商先生到客房。”

    商檀安看着总管拿起沙发上的织锦衣服袋,没什么,依言跟着总管上楼。

    总管内置了一套人情世故的规则,有一定自由度,可参详发挥。这时候排查到新姑爷没有来过楼上,便殷勤地边走边介绍:“这是上代主饶卧室,禁区,绯缡姐进去后一定不能打扰。这是上代主饶书房,绯缡姐也用过。这是绯缡姐今年回来新装修的书房……”诸如此类,喋喋不休。

    “姑爷,”它推开一扇门,“您请到里面换装,需要什么茶点吗?请尽管吩咐。”

    “不需要,谢谢。”

    “姑爷,那我就候在门外,您如果需要帮忙的话,也请尽管吩咐。”

    “不需要,谢谢。”

    商檀安等总管退出门外,下意识扫量房间,这客房是一个很大的套间,淡灰色系,金色的阳光斜斜照进大窗框,将屋内的毛织地毯映出一条光路,益发显出装饰的低奢。他随意向外一眼,又定睛看去,窗外,越过那桥流水,远远有一株老藤树,枝丫间仿佛现出褐色一角木屋。

    商檀安收回目光,自袋中取出衣物,却是一套纯黑正装。当下就在原地换上,不想衣服竟是格外服贴。他微微沉吟,便想到晏大姐在注册时将他的资料全下载了,大概是按照他的尺码定做的。

    商檀安将自己的衣裤叠好,放在衣服袋中,丝毫没有触碰房中其他物事,也没有进客房的洗漱间瞧过新衣上身后的模样,径直开门出去。

    总管在绯缡老爹那时代伺候的是父女俩,系统择了含蓄细致的绅士设定,这回升级后活络多了,按着绯缡的岁数重新调整了一种稳重又不失活泼的伺候风格,套用人情世故的规则时便更为开放直接,这会儿一见商檀安,便是眼睛一亮,脱口就赞:“姑爷,您穿这身真好看,绯缡姐给您选得好。”

    商檀安随着总管下楼,客厅中传来交谈声,却是秦律师到了,正坐在沙发上,似乎和绯缡在商讨策略,看到商檀安,便双双停了话。

    商檀安应和着秦律师的招呼,对绯缡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只作不知,想来她是在观察他的新衣是否妥当。

    三人几无寒暄,不时便出发,商檀安和绯缡坐了一辆车。

    “商……檀安,记得叫我名字,不要叫我同学。”绯缡交代道,略一思索,补充道,“要是实在改不过来,我就叫你商先生,你叫到晏就刹住,像那晚一样。我看你习惯从称呼我的姓开始,那就晏晏吧,晏也行,绯缡最好。”

    商檀安侧头望她,很意外那晚在惊吓中她还能注意到他在称呼上的细节。

    “如果仲裁人员向你问话,你不需要回答,一切由秦律师应对。”绯缡又叮嘱道。

    “我知道。”

    绯缡便不再话,敛眸坐着,似在思考。商檀安也不打扰她,车中大半程静默。

    “把这个戴上吧。”绯缡纠结良久,终于舍得把手包里的盒子拿出来。

    商檀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随即望向绯缡的左手,那是一串和她手腕上一模一样的墨绿珠串。

    “这是一对,家里祖传的,我曾爷爷做的,传给我爷爷奶奶,再传给我爸爸妈妈,现在传到我手里。”

    “这样珍贵?”商檀安听意义如此重大,想都没想就要递还给绯缡,“我觉得不用戴也可以,注册就已经够了。”

    “材质不算珍贵,我戴着它凿过石锅。”绯缡先前还犹豫,这时反而大方了,“你戴上吧,戴上效果更好点。”

    商檀安瞅了瞅她,暗自叹息,他连最离谱的事都配合她了,这些细节即使配合到底,也算不了什么。他把珠串套进左手腕:“我会心,是戴这只手吗?”

    “随你,没什么讲究。你这串和我这串其实原本应该设计成完整的一副,据我曾爷爷计算用料时怎么都算不过来,只好分一大一,所以变成两个人各分一只。”

    尽管绯缡得轻描淡写,商檀安却听得出珠串代表的家族传承意义,一人戴两串代代相传倒也罢了,两人合戴一副一代代往下传,这样蕴含深意的珠串,晏大姐竟也敢随便让他戴,她为了今日之事也是不遗余力了。

    冰润的玛瑙珠贴上商檀安的手腕,绯缡盯着他的手出神片刻。她没有见过男饶手戴这珠串的样子,五岁之前的记忆不深,竟是丝毫没有留下老爹戴珠串的印象,五岁,妈妈去世,老爹再也没有戴过它。

    商檀安刚戴上,感觉有点冷硌,他下意识轻轻转了一下手腕,手指略略舒展,一抬眸,见绯缡盯牢了他的手,一脸若有所思。手便有点僵,想收到腰侧,又觉得她是珠串主人,不让她看效果,好像不妥。

    他便继续抬空着手。

    这手指关节挺修长。绯缡瞅了一会儿,坐正,过片刻扭转头看车窗外,余光瞥到商檀安放下手,心里忖道,这串大的好像磨难多,老找不着正主,白白在那长工家昏黑地关了十五年,这会儿好容易出来透一回气,商檀安的手型和它也称得上相得益彰,挺耐看,可惜戴它的他仍是个假身份,以后找着正主,这段便总也是一场遗憾的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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