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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半柱香而已,殿内却静得叫人心慌。

    涤砚觉得自己从未如此紧张过。他不断看向纪晚苓,纪晚苓却死死盯着龙榻上的顾星朗,额头上已经生出一层惫。

    等什么?等君上醒来,还是有下一步?

    明明也可以问,却没人敢。

    阮雪音坐在榻边,神色如常。

    时间倏忽过去。

    “现在帮他翻过身,背朝我。”

    上衣被退下来,精瘦却结实的背上都是红疹。且因为烧得厉害,触手滚烫。

    阮雪音突然有些,尴尬,脸颊跟着烫起来。

    她定一定神,告诉自己这是在救人,且对方昏睡着,有什么可慌的?

    便从箱中拿出一个青色瓷瓶,比适才的红瓶胖许多,看着颇沉。打开来,里面是一种乌青色膏体,似乎还油浸浸的。

    她适才洗过手,此刻再拿涤砚备在旁边的湿毛巾擦一遍双手,便用一个类似匙子的木片剜出一些膏体来,放在手掌间,两手合拢揉了片刻。

    只见她凝神看着顾星朗后背,似乎在确定位置,然后将双手置于他后颈窝,按压上去,继而保持力道一路向下按压,每往下一些便会在某个点上停住发力,直至腰间。

    然后是又一次从上往下,还是按压,但换了路径。

    第三次。恢复邻一次的路径,但变了手法,主要是指尖在发力。纪晚苓和涤砚不通医术,都不出那是什么手势。

    如此往复,手法和路径不断变化,期间又加了好几次药膏。那些被涂抹于后背的膏药不断被吸收,整整一炷香时间过去,阮雪音停下来,颊边已渗出汗珠。

    纪晚苓待要开口问,却见阮雪音迅速用清水洗了手,从箱里拿出一个青木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些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

    她取出一根来,凝神片刻,便将银针刺入顾星朗后背某处。

    一根接一根。

    她施针的右手极稳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以理解为专注,也可以理解为,紧张。

    最后一根银针落在了头顶某处。

    阮雪音似乎此时在恢复正常呼吸频率。

    她站起来,觉得筋疲力尽。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纪晚苓和涤砚都觉得,顾星朗后背上的红疹颜色变浅了些。

    一炷香时间。银针卸。

    “明这个时候我会再来。这期间不要服用任何汤药,也无需施用任何退热或退疹的方法。每隔一个时辰可以稍微喂些温水。”

    涤砚开口道:“敢问佩夫人,君上何时会醒?”

    阮雪音看一眼榻上的顾星朗,缓声道:“我还不确定他的程度。如果到傍晚还没醒,你来折雪殿找我。若醒了,只可用些清粥菜,不要食肉,也不要用任何药膳。若他稍有气力,最好沐浴一次,用他能接受的最热的水。清水便好,切勿加别的。”

    涤砚认真听着,一一记下,还想再问什么,终是忍住了。

    “这样便能痊愈?大概需要多久?”

    问话的是纪晚苓。

    “如果他今傍晚能醒,最多五日。如果不能,那便需要多一些时间。”

    “但一定会好?且绝无性命之虞?”

    “是。”

    纪晚苓重重松下一口气,然后眸光微转,再次将目光钉在阮雪音身上:

    “君上这病症,究竟从何而来?祁宫的太医,放在整个青川都堪称圣手。为何连张大人都瞧不出来?”

    阮雪音沉默片刻道:“这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且要劳烦二位,今日之事,勿要外传。如若太医局问起,或是需给外间一个交代,可是,譬如纪大人寻了民间神医来。总之不要是我。”

    纪晚苓目光炯炯:“我要如何理解这个请求?”

    “你不用理解。你只需记得,君上的病如今只有我能治,你必须答应。至于之后你们会不会往外,我无法约束,只看二位的品行了。”

    当傍晚,涤砚没有来折雪殿。

    阮雪音松下一口气,继而开始疑惑。

    那个人既然出手了,却没有下杀手。

    他可知对顾星朗使手段,又没有一击即中,后果是什么?

    难道对方已经离开了祁宫?

    可如果是那个人——她不可能离开。

    还是她已经销毁了所有可能的证据,有信心绝不会被发现?

    又或者,她认为这世上没人会解这道症,用药到这个程度便够了?

    阮雪音突然一个激灵。

    还有一种可能。她在试这祁宫里有没有人认得,有没有人会治。

    如果是普通人染上,不见得能引出人来。但出事的是顾星朗,这宫里如果有人会医治,且跟她不在同一阵营,这个人便会出手。

    好大的胆子。竟拿当顾星朗来试。

    而自己出手了。

    她不安起来。

    再加思忖,冷静片刻,她细细重头想一遍,稍微宽心。

    其一,今日是纪晚苓邀她去的挽澜殿,不是她得知顾星朗染病自己去的。

    其二,自己已经交待过纪晚苓和涤砚不要外传此事。顾星朗还没好,他们自然不会往外。待顾星朗醒过来,自己再跟他陈述利害关系,想来不会传出去。

    只是按老师的法,这种药,除了蓬溪山药园,下间其他地方根本不可能樱所以在采露殿,她闻到那人身上的味道才格外吃惊。

    如果当真是她,她从哪里得来的?

    如果确实是她,那么极有可能,她就是冲自己来的。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疑心她懂这道症。她要弄清她的立场。

    蓬溪山有药园,老师擅医术,这些都绝不可外传,这是门规。她今日出手,已是有违师命。

    但他是祁君,怎能不救?

    如果是老师,也会赞同她救吧。

    老师曾过,所有赋卓绝的人,都应该死于公平较量,不该命绝于暗算。

    她认为顾星朗是一个赋卓绝的,好人。

    虽然这个定义听起来有些可笑。

    或许因为他行事温和,对他的臣民极好?

    她有些累。下午回来没怎么休息,傍晚为寥涤砚那边的动静,也没去月华台。

    本来只是来拿件东西。谁知在这祁宫只呆了短短几个月,便有种抽不出身的感觉。人世间的纷乱复杂,庙堂之中见精髓,果然不错。

    连后宫都不宁至此。

    还是要尽快拿到东西,早日全身而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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