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堡这个名字,一听便很有江湖气。

    这卢思威家中,的确乃是江湖中人,祖祖辈辈都是走镖的镖师。他若是生得好看点,家中藏有辟邪剑谱,那他就是林平之。

    “卢思威一心想要出人头地,脱离江湖。可是命运弄人,到头来,他连镖师都有做成,反倒成了盗墓贼了。那北齐的布防图,其重要性可想而知。”

    “若是将这个交给了官家,那加官进爵不在话下。卢思威动了心,同当时一心想要谋逆的平王相勾结,出卖了女郎中。”

    “女郎中心思缜密,可架不住扈国公生性豪气,讲江湖义气,一心信任卢思威。颜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女郎中被卢思威带着他镖局的人围剿,身受重伤。”

    “她寻了一个破庙,剖腹产子,生下了儿子。等到颜林赶到的时候,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卢思威十分狡猾,将女郎中的死,伪装成了北齐人所为。直到后来……”

    陈清谏拍了拍颜玦的肩膀,“直到多年之后,卢思威那会儿已经做了禁军统领,你方才查出真相,便要替你阿娘报仇。”

    “卢家乃是江湖人士,个个武艺不凡。卢思威本身,亦是十分厉害。这一切,都是你当时寻上门来,要伙同我一道儿除掉卢家时,说与我听的。”

    “至于扈国公这么些年为何一直不知晓,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你现在脑壳不清白了,也就说不清了。”

    陈清谏说着,看着眼前的颜玦,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

    那是永远不会让人忘记的一幕,他经历过战争,亲眼瞧见了父亲弟弟们的死亡,他这一辈子,送走的人,比临安城里的花娘都多。

    可只要看到颜玦,那日萦绕在他身边的血腥味,就会扑鼻而来。

    陈人好束发,可那个少年却是一直披着,他穿着素服,头上系着白色的麻布,手提着长剑,走进了卢家堡的大门。

    等到门开的时候,素服已经变成了暗红色,在他的身后,是腾起的火光。

    少年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满满的,是浓重的哀伤。

    可伤而不颓,他知晓,眼前这位,只要给他时间,他便是能够击碎大陈腐朽的利剑。

    明明,他还只是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少年而已。

    可陈清谏在那一日,看见了凶兽出笼。

    ……

    陈清谏不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那我阿爷的信,又是怎么回事?”陈望书问道。

    陈清谏抬起手来,指了指在他书房中放着那根金树杈儿。

    陈望书一下子就明白。

    难怪那日,颜玦把这个东西背过来,陈清谏一眼就瞧出,这东西乃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毕竟他就是干这一行的。

    当日她侥幸发现这金树枝乃是中空的,里头应该藏有秘密,可苦于时间太少,又没有寻到机关,只能草草作罢。现在想来,里头的确跟她猜想的一样,有东西。

    “这种东西,玄门惯常用来传递消息。我当时想着,兴许是女郎中留下了什么书信,教会颜玦用这个方式,来同我商议大事。”

    “可我在里头,拿出来的,是你阿爷的信”,陈清谏说着,有些不自然起来,“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婚书。”

    陈望书同颜玦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问道,“婚书?”

    陈清谏不乐意的点了点头,“是你祖父同女郎中的一次通信。他们两各自卜算了一卦,卦中说,你同颜玦有缘,当结亲,那会儿你们两都尚未出生。”

    “你祖父并未提过,但是他的字,我识的。他这么多年算卦,没有一次不灵验的。”

    陈望书有些目瞪口呆,不是,别人是指腹为婚。

    她同颜玦,那是指着空气为婚?

    可是不对啊,在书中,明明陈望书嫁给了姜邺辰,颜玦惨死,最后她也惨死。

    陈望书想着,脑子中灵光一闪。

    不对,祖父陈北算的,乃是她穿越过来之后的命运,而并非是书中的陈望书的命运。

    陈清谏说着,白了一眼颜玦,又叹了口气,显然已经对他颇为不满意。

    颜玦有些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岳父大人,边关发生了什么变故?之前我们听平王说,说我阿爹通敌叛国,这是怎么回事?”

    陈清谏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平王选择在此时起事,在城门口杀你,也是因为几日之前,京城收到边关八百里加急的线报。”

    “说是边关出了大乱子。四殿下打先锋,领着一队人马出战,却是不慎遭遇北齐人突袭,被北齐人掳了去。扈国公前去营救,却是数日未归。”

    “边关人心浮动……扈国公铁骨铮铮,通敌叛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有不少人都猜测,他怕是凶多吉少了。”

    “扈国公虽然骁勇善战,天生神力。但是北齐本就比我们强,而且他们还有四皇子在手,投鼠忌器,又深入敌营……”

    陈清谏说着,随即又果断的摇了摇头。

    “不过我倒是觉得,扈国公一定没有死。他若是死了,或者被俘虏了。北齐绝对会趁着陈人士气低迷,一鼓作气的打过来。扈国公没有了,陈人有何畏惧?”  “现在边关却并未有烽火狼烟,那说明,北齐人尚未有动作,他们在担心,是不是扈国公的圈套。但若是颜林再不出现,那北齐人可就按捺不住了。”

    陈望书听得大惊失色,“阿爹,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说?四殿下有事么?早儿可知晓此事了?”

    陈清谏闻言皱了皱眉头,“秦将军是个老滑头,消息灵通得很,他知晓了,秦早儿自然也知晓了。四殿下到底是皇子,北齐人可不会这么便宜的要了他的命。”

    陈望书却是坐不住了,“阿爹,我要去看看早儿。女儿多次活命,多亏了早儿送我的小弩,如今她有事,我不能不在。”

    陈清谏看了一眼颜玦,给了他一个眼神,对着陈望书说道,“如今外头乱得很,叫木槿同橙武送你去。我有话要对颜玦说,让他留下来。”

    陈望书闻言看向了颜玦,颜玦对着她点了点头。

    陈望书立马提起裙子,小跑着走了出去。

    陈清谏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突然之间,他的眼神锐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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