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书说完,颇为无语,“所以,我们陈家是倒了什么八辈子的血霉?摊上了先帝那么一个混蛋玩意儿?”

    “是我哪位老祖宗,喝了三碗黄汤过岗的时候,没有打老虎,却是掘了老陈家的祖坟么?祖父,叔父,死在了东京城。”

    “接下来,又轮到了我小弟为太子捐躯,他那会儿才几岁?”陈望书南下的时候,都还是个孩童,陈长歌更加,简直是残忍至极。

    “这也就罢了,随意糊弄别人的一生,这样合适么?也莫怪大陈朝气数已尽。”

    陈望书说着,戳了戳颜玦,“就算那个太子是你,这种事情,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原谅。”

    颜玦点了点头,“你骂的都对,骂累了么?可要喝口水?”

    陈望书翻了个白眼儿,自己个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起来。

    颜玦见状,好心提醒道,“咱们刚才从利州回来,这密室都多少日,没有人进来换茶水了。”

    陈望书一梗,已经放到了嘴边的茶盏,立马放了下去,对着颜玦又是一个白眼。

    唉,今日白眼翻得太多,再翻下去,她觉得怕是翻不回来了,跟那死掉的鱼似的,光剩下白眼珠子,那就骇人了。

    颜玦见她愤慨的气氛,平和了几分,方才问道,“你阿爹同三叔平日里关系不睦么?先帝怎知二人不会互相说……”

    他一问完,便觉得自己问得有些草率了。

    且不说陈三叔潜伏在北齐那么多年,陈清谏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总不能每年烧纸的时候,嗷嗷几嗓子,一边哭一边问啊,大兄弟啊,你搁那边见着先帝了么?

    他给你啥任务了啊?

    后来陈三叔回来了,可他出现的时候,带着外室女,简直就是绝顶渣男形象。而且失踪这么多年,形迹可疑,陈清谏怎么可能这么短时日里,便对他解除戒心。

    说出他舍弃自己的亲儿子,都要守护住的秘密?

    再则,陈三叔是什么出身?那是黑羽卫。黑羽卫是怎么个作风,那是连说梦话都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哪怕你身边没有睡人,只是床底下有一只蟑螂而已。

    陈三叔更加不会说自己掌握了一个滔天的大秘密。

    如果两兄弟朝夕相处十来年,未必不会让对方发现端倪,可绝就绝在,陈三叔他消失了十年。

    陈望书见他也明白了,懒得解释,“那么,你打算怎么办呢?”

    未来的皇帝只能有一个,颜玦下定决心要夺取大位,乃是之前,他们认为他是先帝的儿子,那他起事,乃是顺理成章。

    可是如今局势变了,万一陈长歌才是真正的皇子呢?那颜玦,便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

    而且,未来,他同陈长歌,是一定会对上的。

    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陈清谏方才想要颜玦同陈望书和离,以免出现父女兄妹相残的局面。

    颜玦伸出手来,向往常一样,轻轻的揉了揉陈望书的头。

    先前他们杀人太多,陈望书额心上,都溅了一滴血,看着像是一颗胭脂痣一般。颜玦伸出一根手指,点了几下,那红色的点儿,倒像是变成了一朵妖娆的花一般。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倘若如今的官家,是个有道明君,那我觉得,他做皇帝挺好的。别说先帝的儿子了,就是先帝,被迫让出这个位置来,也没有什么好说理的。”

    “成王败寇不是么?”

    “卿卿还不明白么?我想要那个位置,同我是扈国公的儿子,还是先帝的儿子,亦或者是从什么地方抱来的顶罪的野孩子,都没有关系。”

    “我一直都是我,是秦臻。秦臻想要那个位置,只是为了护卿卿一世。”

    陈望书心头一暖,微微的低下头去。

    的确,颜玦在知晓自己极大可能是先帝儿子的时候,都没有想要那个位置,是后来想要护着她,方才下了这个决定。

    任哪个姑娘,也受不了这个场景。

    好看到呼吸带着美丽的小郎君,在一盏跳跃的油灯下,说着最动听的话。

    但是,陈望书并非是一般的姑娘。

    她深吸了一口气,找回了自己还残存的一丝理智,“长歌做了皇帝,亦是可以护着我。”

    颜玦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

    “倘若长歌是真的。那你阿爹,能够为了他,牺牲真正的长歌,他日,就能够为了他,牺牲望书你。”

    陈望书一愣。

    颜玦又说道,“这世间,君王有千千万万。为何有的君主,能够一呼百应,即便任性妄为,臣子也不敢吭声。有的君主,却是窝窝囊囊,被人掣肘?”

    陈望书点了点头,“可是……”

    颜玦看出了她的担心,又忍不住伸出手来,擦了陈望书额心的红色花儿。

    “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只不过出了这事儿,咱们边疆一趟,势在必行。倘若长歌才是真的,而我是假的。那么,林十一,还有我身边的黑羽卫,那些小册子上的人,譬如张筠年,他们是否还会为我所用?”

    “这一点,你阿爹说得没有错,边关于他人而言,乃是火坑,可于我们而言,乃是天赐良机。”

    一旦颜玦能够立下战功,那么他便是既能考中进士,又能战场挂帅的良才,若是再有身份,何愁万民,不天下归心?

    陈望书认真的点了点头,将日后相争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现在担心有个屁用啊,万一颜玦跟陈长歌像书中一样,一先一后见了阎王,那还争个鬼啊!争谁晚一点被姜邺辰杀死么?

    倒不如各凭本事,先拿了兵权再说。

    她阿爹为何那般豪横,还不是手中有开山军?

    等颜玦在军中站稳了脚跟,届时想做什么,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陈望书同颜玦捋顺了这些,心头一松,屋子里都轻快了起来。

    “可我还有一个疑问。此番平王逼宫,将老皇帝幽禁宫中,自己个做了太子,禁军倒戈。我阿爹拿开山军相救,大获全胜。”

    “他为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老皇帝一家子咔嚓了,直接宣布长歌的身份,立刻改朝换代,岂不是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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