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与马车,的确是不同。

    譬如商队的马车,是为了运送货物,若是太重,那马势必拉不动。遇到下雨之时,还容易陷入到泥泞当中,遇上点急事,还跑不快,并非明智之举。

    可达官贵人的马车,就不同了。尤其是贵妇人的马车,头一个便是要是稳。

    君不见官家出行,那辇车,跟一个移动的小凉亭似的。

    攫欝攫欝。贵人的马车可以跑不快,左右他们天天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慢慢走还是多炫一会儿富;可以很重,反正买得起马,一匹拉不动,八匹马一字排开岂不是威风?

    但绝对不可以不稳。

    不然一抖起来,贵女脸上的胭脂水粉像是筛糠一样的往下掉,头发上插着的金银玉饰,咣咣咣的砸了下来。等到了目的地,好家伙,一下来,像被人打劫了一般,那是万万不行的。

    “鞠娥这马车,又大又稳,跑得却不快。蕨葵乃是老将,他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仗不知道打了多少,岂会不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

    “他们阴险狡诈,可从咱们今夜的表现,蕨葵一定知晓,我们绝对不是没有头脑之人。是以路上设埋伏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我们抓走了鞠娥,就跟他们抓走了你一般。杀死一个人,太容易了。可齐国杀了你,跟我们杀了鞠娥一样,都是弊大于利的。”

    这就是为什么,不管是秦早儿,还是陈望书。

    于四皇子被抓一事,虽然唏嘘他日后几乎同大位无缘,怕不是要吃很多苦头。但却心中坚定,除非他自己个作死,一般情况,都不会死的。

    “肉价这么贵,养猪的人,哪里舍得轻易杀掉,当然是卖掉,换个好价钱,再买上粮食米面,全家人吃上一冬。我这话虽然说得糙,但会当家的人,都是这么过日子的。”

    “蕨葵会迟疑,但是昭叙不会。昭叙一定会来追的,毕竟,先前他抓你立了功。现在你跑了不说,还拐带了人质走,咱们还将齐国边界,闹了个天翻地覆。”

    &#&# &#&#&# suyingwang.net &#&#&#“功变过,昭叙一定会主动出击的。”

    四皇子听着,捂住了自己的脑袋,过了许久,他方才说道,“同你相比,我这个脑袋,就像是石头做的一般。”

    陈望书笑出了声,“你不用自惭形秽,因为我放眼看去,全世界都是石头人。唉,聪明的人,都是寂寞如雪了。”

    “卿卿,那我也是石头人吗?”

    陈望书拍了拍颜玦的肩膀,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你当然是最美丽的石头人。”

    四皇子一听,却是哭了起来,先是小声的抽泣,后来却是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得像是一个孝一般,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一会儿,还打起嗝来,“我有什么办法呢?阿娘对我寄予厚望,从小养我,像是烙饼子一样,盯着看着,想要从我身上,发现一些优点来。”

    “可我不聪明,读书也没有什么本事。唯独身体健壮,骑射功夫学得比旁的兄弟好许多。阿娘费尽力气,送了我去边关。我一来,踩了东风,真撞着了大捷。”

    “我以为,我在这个上头,就是有天赋的。回到了临安城,人人都夸我,说我是未来的战神。我信了,真的,我真的信了。”

    “阿娘在宫中,无依无靠,为了给我娶早儿,亦是得罪了不少人,日子过得十分的艰难。我想做出一番大事业来,不说做皇帝,哪怕能够做一个手握实权的王爷,那我也满足了。”

    “我就想,叫所有人,都不能欺负我阿娘。我就想,让早儿瞧得起我。我太想要功劳了,他们同我说,说我留在临安,跟着岳父在漕运里,实在是太屈才了。”

    “我应该上战场,只要有军功,便什么都有了。我也信了,削尖了脑袋,终于来了边关。我以为功劳在我嘴边……可是……”

    四皇子说着,嗷嗷的哭了起来,“可是……可是天底下哪里有掉馅饼的好事……我不是战神,我就是一个蠢货……一个让两国人都看笑话的蠢货。”

    “你想的这样,我都没有想到。一个都没有想到。我甚至以为,我得了疫病……我……”

    “所以,这个马车跑得慢,我们不是很快,就要被齐人的大军追上了么?白石谷,白石谷我也去过,虽然地形复杂,像迷宫一般。”

    “可若是大军到来,直接踏平整个山谷,就什么都不是了。我们只有几个人,就算算上颜玦的护卫,那也不足二十人。”

    “血肉之躯,如何应对大军碾压?你们冒险前来救我……我实在是……嗝……嗝”

    “把眼泪擦擦吧,有这功夫,一会儿多杀几个齐人吧。我听着响动,应该离我们不远了,不过咱们也到了白石谷了。”

    颜玦说着,递给了四皇子一个帕子,“你该不会以为,望书她费了这么大功夫,只是单纯的为了救你吧?那你实在是太小瞧于她了。”

    “我们在出来之前,她同皮岭便已经商议好了,在白石谷设伏。我们会引着齐军,进白石谷,然后绞杀。齐军匆匆追来,阵型不齐整,而我军却是早已做好准备,以逸待劳。”

    “定能大获全胜。”

    四皇子听着,猛的抬起头来,他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暗淡了下去。

    巘戅奇书网巘戅。的确,他这么一个被俘虏的人,有什么值得颜玦同陈望书冒着生命危险来救。

    他正想着,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上,多了一只手臂,“你没有那么重要,是以不管是齐人也好,还是陈人也罢,都不会一直盯着你说。”

    “可你又十分重要。因为你是别人的夫君,是别人得儿子,是别人的父亲,你是家中的顶梁柱。便是扈国公,也不是没有打过败仗。”

    “若是每个输了的人,都直接心灰意冷去跳河。那么,我想,咱们大陈早在十年前,便已经亡国了。十年前,东京之战,谁都没有输过呢?”

    “陈人输得惨烈,国破家亡。可是,至少还有一部分,一直坚信着,我们还能赢回来。”

    颜玦说着,轻拍了几下四皇子,“四哥,你输了么?”

    “可是,我同望书,不服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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