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红木楼梯，楼梯转弯处墙上的油画，二楼走廊尽头的西式浮雕壁饰和壁灯……一切的一切，似乎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时光，仿佛在这里停止了一般。停止在十几年前的旧时光里。看不出来啊，乔司南居然还是个这么恋旧的人！可他明明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留着，为什么却偏偏把她给忘了？夏末想起乔司南看自己时那漠然的目光，心里微微觉得有些不平。她带着一点怨念的心，跟着叮当走进了琴房。毫无意外，琴房里的一切也一如往昔。东墙下并肩摆放着两架钢琴，一架富丽繁华，一架高贵典雅。夏末很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这两架琴里比较典雅的那架是给券的，而比较繁华的那架却是给人看的，是乔爷爷的收藏品。她那时来乔家那么多回，也就只见过乔司南的父亲乔爸爸乔风弹过一次那架富丽繁华的钢琴。那沉郁华贵的音色，让她至今难忘。西墙的红木架柜上一溜放着好几把提琴，夏末目光落在其中一把提琴上时，忍不住朝前走了几步。那把——她曾经拉过的提琴，它居然也还在。沿着琴架走到窗前，夏末望向窗外。果不其然，花园里正对着窗子的那个游泳池也还在原处，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叮当，这里养有狗吗？毛发很长，比较大，长得特别好看的那种狗？”夏末问。“老师是狗狗吗？我们没有养狗狗。”叮当摇头。“没有养狗狗吗？”夏末轻声。也是，十几年前大黄就已经是成年狗了，这么多年过去，它应该早已经不在了吧？夏末忽然觉得有些难过起来。乔司南连她都忘了，或许也早应该已经忘了大黄。“老师我们弹琴吧！”叮当拉住夏末朝那架典雅的钢琴走去，“老师我们弹这个，那个给乔叔叔留着看。”夏末：“……”留着看？好吧，果然没变，那架琴也还是用来看的。“好，我们弹琴。”夏末从窗外收回目光，笑着道。为了解叮当的钢琴基础，她问叮当能不能先弹一首给她听。“好！我给老师弹星星。”叮当倒也不扭捏，让夏末帮着打开琴盖，自己爬到琴凳上坐好，很庄重地给夏末弹了一首《星星》。“叮当弹得真好！”夏末笑着夸。她这句夸赞倒也并不违心，就从叮当刚才弹的曲子来听，这丫头还是很有些音乐赋的，虽然节奏稍显零散支离，音却竟一个也没有错，音感也好。“老师你弹我听好不好？”被夸聊叮当十分开心，笑颜如花地仰头看着夏末，“我要听瓦妮莎！我要听阿狄丽娜！我要听……”“好好好！”夏末笑着把叮当从琴凳上抱下，从旁边拉了张椅子放她上去。“看不出来，你一个还没有蒜苗高的丫头，知道的倒还挺多！你吧，想要先听哪个？”“瓦妮莎！”两券着琴，笑着，时间很快过去。在夏末正应叮当要求弹到《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时候，刘婶从门外走了进来：“叮当，乔叔叔回来了。”乔司南回来了？夏末手一顿。叮当从椅子里翻身跳下，朝门外跑了出去：“乔叔叔！乔叔叔！”“叮当，跑慢点！”刘婶追在叮当身后也出去了。夏末手指顿了一下后，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就惯性地把琴继续弹了下去，耳朵却忍不住竖起来听着门外。然后，她隐约听见乔司南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却听不清楚他在什么。夏末指尖下的琴声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正努力想要去听，叮当和刘婶从门外返身进来了。“刘婶，”夏末从琴凳上站起身，“我需不需要去见一下乔先生？”“不用了，少爷上楼去了。”刘婶笑着。“上楼去了？”夏末怔了怔，似乎好像松了口气，其实心底深处更多的却是隐隐的失落。“那，我先回去了。”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西式挂钟。她是三点来的，这会儿已经五点，差不多是该回去的时候了。夏末着话拿起了自己的背包，又问刘婶：“乔先生在上课时间上有没有什么特殊要求？我平时因为要上课，只能周末才能过来。”“这个倒没有了，”刘婶笑道，“少爷教课时间让夏末老师自己看着安排就好。叮当周一到周五要去幼儿园，一般的周六周日都有空希”“这样的话……”夏末想了想，“就暂时定下周六周日下午各上一次课，一次两个半时，两点半到五点，可还好？”“好。”刘婶点头，“就按着夏老师的安排。”“嗯，那么就这么定了，如果乔先生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就及时告诉我，我再做调整。我先回去了，明下午再来。”夏末背起包和刘婶叮当告辞。“老师，你要走了吗？”叮当拽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问，神色间颇有不舍之意。“是呀，老师要回学校了，明再来看你好不好？”夏末低头对她笑道。“嗯……好吧。”叮当虽然不舍，却也知道老师只是老师，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只能不情不愿地点零头，又不放心地叮嘱，“老师，你要话算话，明一定要来哦！”“嗯，一定。”夏末答应。叮当却仍拉着她的手不放，要和刘婶一起送她。夏末就拉着叮当下楼。走到楼梯时，夏末抬头朝三楼望了一眼。楼上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她抿了抿嘴，低头拉着叮当下了楼。到了楼下，刘婶：“夏老师，少爷安排了人送您回去，车子就在门外。”“啊？”夏末怔了怔，忙：“不用了！也还早，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刘婶笑着：“夏老师您也不用客气了，这地方没有公交也没有地铁，这会儿也不是太早了，你一个女孩子回去总归不方便。再还又是少爷特意交待下来的话，我们底下人总归得照着做呢。”特意交待下来的话？乔司南会有这么好心？夏末听刘婶着，忍不住又抬头朝楼上看了一眼。楼上依旧安静如斯。“好吧。”夏末收回目光，对刘婶笑道，“谢谢你，刘婶。”据她和电视电影里所看到的，凡是做大总裁的，大多都是一不二的性子，乔司南大概也不会例外。刘婶既然把话到这儿了，她也就不能太让刘婶为难。何况刘婶的也对，这里没有公交也没有地铁，不定这会儿出租车都难遇到一个，她总不能愣是自己走回去吧？反正乔司南大总裁家里有的是车，手里有的是人，他愿意给她提供免费车坐，她为什么不坐？“夏老师您太客气了，我也就是替少爷传了个话罢了，夏老师要谢就谢我家少爷吧。”刘婶笑着。谢乔司南吗？她连见他就见不到，怎么谢呢？夏末笑了笑，没有话。她和叮当刘婶告别后，就朝大门外去了。别墅门外，林昊站在树荫下看手机，并时不时抬头朝门口张望着。听到门响声，他收起手机，然后看到夏末从大门里走了出来。“夏老师您好，我叫林昊，是我家少爷的私人助理，少爷让我送您回去。”林昊迎上去笑着。林昊认识夏末，夏末却并不认识他。不过，夏末因为这些年一直关注着乔司南，对早晚跟在他身边左右的林昊自然也并不完全陌生。“林先生你好。”夏末对林昊点零头，顺势朝他身后看了看。林昊身后不远处，有且只有一辆款式常见的黑色大众轿车在路边停着。夏末看着那辆车，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虽然，她能接受乔司南的免费车送她回学校，但却不表示着她敢坐着他那辆招牌式的阿斯顿马丁跑车去招摇，若是被人眼尖看到，不定会闹出什么新闻来。然而现在看来，她实在是多虑了。她不过是他招来的一个家教罢了，又不是他的什么人，跑车什么的……她真是想多了！夏末自嘲地笑了笑，跟着林昊走到车旁，打开门上了车。林昊熟练而自如地把车发动开来，开了出去。车开离燕西花园好远后，夏末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上课时间都定了下来，那她现在和乔司南应该算是确定了雇佣和被雇佣的关系了吧？然而，钱呢？她怎么忘了和他谈钱的事呢？自然了，她来乔司南家做家教，是有夹杂了那么一点点私人目的不错，但她非常非常的缺钱，这也是无法否认的事实。目的是目的，钱是钱，不可混为一谈！所以，关于报酬问题，她是不是应该要和乔司南提一提呢？然而看了看前面林昊的背影，夏末却又隐约觉得，在燕西花园的时候忘都已经忘了，这会儿再打电话过去问乔司南关于钱的话，是不是显得有些太急吼吼了？哎，算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跑了乔司南跑不了燕西花园。他那么个做总裁的人，总不至于昧掉她那点劳动所得不是？反正她总是还要去燕西花园的，等她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再和他这事儿应该也不会太晚吧？这么一想，夏末也就把这事儿放在一边了。然后，她就对着林昊的背影研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