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泱上云逐

第一百六十回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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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黛玉这面心中有气,还是未消,当即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可气话刚说出口,当下暗自后悔起来,见他形容消瘦,又心知他是为了自己才弄成这般模样,不免再度落泪。

    “妹妹能多坐一会儿吗?”王攸示弱道。

    “嗯。”林黛玉声若微蚊,复又坐了回来。

    “我知道你是个多心的人,是故才不想将自己的烦难告诉你,免得你担心于我,我如今也能体会到当年老师将你送往这府上的心思了。妹妹,我并不想瞒着你,只是我怕你知道了其中原委,到时候茶饭不思,少不得作践自己的身子,以致你这病又加重许多。正因为我太了解的你的心思,所以我才选择了那般的做法。我知道我有欠考虑,可对你来说,不知远比知晓的好。我并非是不要你了,我说过错的往往是局势,我所面临的局势不允许我犯一点错误,一旦犯了,就是灭顶之灾。多年前我曾经以为成了进士,想必就能够改变一些东西,可越到后来我才发现,我依旧是能力有限,甚至连自己都陷了进去。所以我才怕,才想着要远离你,这样才是对你最好的保护,如此一来,我才对得起老师的临终所托。我心中是有妹妹的,也曾幻想过将来等你及笄了,能够娶你,好好的照顾你一生,可是我不能为了这个私心对你造成伤害,若此生不能为夫,做好妹妹的兄长,我也是愿意的,只要你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哪怕我死了,我也能对老师有个交代。”

    “你为的是你的心,我为的也是我的心!”林黛玉说道。

    王攸放开林黛玉的手,当即从枕边取出一条月白色的旧手帕,替林黛玉拭泪,然后又说道:“因为事情出了一些差错,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好在当初出园子之前,我都早早的安排妥当了。好妹妹,莫哭,你知道吗?你每次哭,我心里都像是被虫子咬了一般,也难受的厉害,怕你哪一天这眼泪就哭干了。我知道我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可我想不出有别的什么好办法!若我不姓王,五年前我可能进不了这荣国府,从而遇见你,若我不姓王,许是有些事就不会这般困难,这是作为兄长的我能够替你尽的最大的努力了。今日所说的这些话我都写在了书信当中,早早的让风铃在那日我出园回家前就交给了紫鹃,并嘱咐了让她八月份的时候再给你!你不要怪她,一切都是我的意思。”

    林黛玉听着王攸这遗言的口吻,就好像回到了当年父亲送自己入京的时候,一样的不舍,一样的费尽心思,可王攸比较父亲,更多了一份情深义重。

    “我不要!不要你说这样的话!”林黛玉忙摇头道,“真的来不及了吗?”

    “我不确定!”王攸凝重的说道。

    “那就是还有机会是吗?”

    “天时已经不在我这边了,地利也出了些问题,至于人和有倾覆的危险!这便是眼下我所面临的局势!我可以一五一十的告诉你,这是我答应你不瞒你,但你得答应我,不许想,好好吃药,好好吃饭,那是我要面对的,而不是你要面对的,明白吗?”王攸嘱咐道。

    “可是......”林黛玉面露忧色,才说了两个字,只感觉一只手伸到了自己的眼眉处,他在抚平自己的眉毛!

    “不许想!你若不好好听话,来日我回来了,定要好好罚你!”王攸警告道。

    “我听你的就是。”林黛玉点头答应道。

    王攸将这一个半月自他回家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大概的给林黛玉说了一遍,后者听得是心惊肉跳,可作为亲历者的王攸始终是云淡风轻,可以想象他到底承受了多少。

    足见他确实心中有自己,是在乎自己的。

    “我答应你的我做到了!”王攸看向林黛玉,再度强调道。

    林黛玉看着王攸那不容拒绝的眼神,说道:“我答应你,会好好吃药,好好吃饭!”

    “还有呢?”

    “还有好好睡觉,不多想!”林黛玉补充道。

    “我的事自然我会解决,但你的事你也要会自己解决,只有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了,这样我才能放心!你刚说了我好你也会好,我不好你也不好,让我不要因为你自失,这句话我同样也送给妹妹你,你也莫要因为我自失才是!有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攸又嘱托了一番。

    林黛玉复又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我心中还有一个疑问,这也是我苦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不知道妹妹能否告知我原因!”王攸想起了八岁那年自己初入荣国府之时,第一次和林黛玉相见时的场景。

    “攸哥哥,你想问什么?”林黛玉惊奇的看向王攸。

    王攸沉吟了一阵,想了想,当即说道:“妹妹可还记得那年我初进荣国府的时候?”

    林黛玉不明白王攸的意思,于是假装不知的摇头道:“不记得了了!”

    王攸听后有些失落,可还是有些不甘心,复又大为可惜的说道:“妹妹不记得那便算了!”

    林黛玉见他这般模样,心中也生出一丝好奇,到底是何事让他这般牵肠挂肚,于是也说道:“攸哥哥,你说说看呢,指不定我就想起来了!”

    王攸没看出她是在捉弄自己,而且那事情细细想来,总觉得古怪,甚至可以说不大合常理,王攸不想让这件事成为自己的一块心病,是故趁着今日一并问出来的才好。如此一来,就算来日自己真的身陷囹圄,心中也自是少了一份牵挂。

    林黛玉见他想的出神,正要开口提醒,只听得外间传来动静,慌得林黛玉急忙站起身来,和王攸拉远了些距离,仔细一听,像是紫鹃和清影的说话声。

    果不其然,只见紫鹃和清影二人掀起了帘子,端着两份膳食走了进来,在她们身后还跟着雪雁,琼玉等人捧着一应的洗漱用水。

    “姑娘,用膳吧!”紫鹃偷偷的看了一眼王攸,然后快步的走到林黛玉身边,将后者搀扶到了一旁的小桌前坐了下来。紫鹃见林黛玉哭的眼睛红肿,忙取过雪雁手中递来的温热帕巾,小心翼翼的替林黛玉擦拭着。

    “大爷,你好些了没?”清影快步走到王攸面前,用手摸了一下王攸的额头,好在不像之前那般烫了,想必是之前喝下去的药起了效果。

    “我姐姐呢?”王攸和林黛玉同时问道,此番情景不由的让清影,紫鹃等人会心一笑,清影说道:“大姑娘和我交代了一些事之后,便是去太太那边了!”

    王攸点头表示知晓,复又看向林黛玉,见她面露娇羞,这才明白为何林黛玉会独自留了下来,原来是姐姐的安排,可是清影的回答又让王攸明白这是母亲石氏的意思。

    母亲能够接受林黛玉,这对他来说确实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是故,王攸也没多想,只是心中的那个疑问属实没有办法再继续询问了,是故在用完午膳后,王攸便让紫鹃搀扶着林黛玉回了潇湘馆歇息去了。

    林黛玉这面同样后悔,若不是自己非要捉弄一下他,指不定就能知道他心中所惑了。

    这日未初时分,王子腾和贾政一并进了王攸的卧房,进来前,更是将一应伺候的丫鬟婆子赶出了正屋,就连各处的房门都是给关上了,以至于后来过来探视的石氏,王夫人,薛姨妈三人都是被关在了门外。

    里间,王攸看见王子腾和贾政二人,忙要起身行礼,不过却被王子腾一把按了回去。

    “我不同意你用险!你给我老实呆着!”王子腾当机立断的说道,这种魄力就连一旁的贾政都是敬佩不已,只是一顿午饭的功夫,王子腾就做出了决定。

    “我......”王攸想要辩解一番,可看到王子腾那股不容人反抗的威势,着实将要说的话又给吞了回去。看来自己对这老子了解的还是太少,虽说平日里自己时常胁迫他,可那都是自己坚信自己能赌赢,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眼下自己这一病,着实连带着自己的气势也被他夺了去,何谈什么胁迫。

    “你的那个想法布局太大,变数远超你的想象,那可是一州之地,不是专门指向一个人,你连一个小小的内务府造办处的人和都没搞清楚,还妄谈什么诓骗,妄谈什么胁迫,简直胡闹!但凡出了差错,别说我王氏一门,哪怕就算是一百个王氏一门也不够你赔的,那是关乎江山社稷,百姓居所一旦有问题,其后果你可想明白了,现在徐州一地已经多地开始有流民暴动,你倒好,还要往里面添一把火!”王子腾训责道,“莫要以为你猜准了两次圣意,又比常人多了那么点气运,就小瞧了天下人,你王文泱还不够格!”

    屋外的众人听到王子腾的斥责声,尤其是那句‘你王文泱还不够格!’,声音最大,众人一时间噤若寒蝉,不敢再细听下去。金嬷嬷怕出差错,连忙让落桐,燕儿,雀儿去通知石氏,王夫人等人。

    王子腾坐在了椅子上,严厉的看着王攸,一旁的贾政慑于王子腾的威势,竟连圆场的话也插不上去,更何况贾政认为老子教训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若是反了,那就是不孝,是违背人伦的。

    “朝廷自有朝廷的考量,你又充什么大头蒜,往日里你不最喜欢走一步算三步的吗?怎么现在急了,脑子也跟着一道成了浆糊不成,还用险,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阴谋诡计成不了大事,你将来要做什么你比我更清楚,正心,修身,齐家,随后治国,乃至于平天下,这后二者难道仅仅凭借你的心计,你的谋术,你的运气就能够做成了不成?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你要造出的东西是用来修筑北河大堤的事,那不是什么只限于一个小小的内务府造办处,那是关乎到朝廷安稳的国事,是关乎到江山社稷的大事。可你呢,居然敢拿那些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的性命做赌注,说什么是为了圣上考虑,你就是这么考虑的!为了保全自己的命,去肆意的践踏别人的命不成?你要走的是文官的路吗?那是奸臣所为,为天下所不齿的畜生行为!曲意逢迎圣上,妄图用鲜血替自己铺就一条光明大道,呵呵,王文泱,你还真是绝情狠辣的紧啊!只是你这狠辣用来对付自己人,属实让我这个做老子的都是佩服!”王子腾冷笑道。

    王攸也不说话,就由着王子腾劈头盖脸的训斥着,可他并非那种听不进去之人,王子腾的每一句劝诫之言都有着一些道理,而且自己当时向贾政提出的只是一个建议,他本身也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只是需要有一个人来赞同他,替他下这个决心。

    因为王攸很清楚,这事事关重大,仅凭他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扭转乾坤。

    王子腾见王攸若有所思的模样,便知道后者是听了进去,此时贾政开口说道:“文泱啊,你父亲说的没错,你那个想法若是上了折子,进呈到圣上跟前,圣上又会是怎样的雷霆大怒!”

    “父亲和姑父的话我都听明白了!”王攸恭谨的回道。

    “我和你父亲商议好了,你就暂且放心吧,既然是人,那就有弱点,是故人和的事情会解决的。有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贾政又安慰道,“你先好好歇上两三日,你毕竟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这一回两回你能赌赢,可人生并不是次次都能遂人意的,这事确实你欠考虑了!”

    王攸怎会听不出姑父这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赶忙接道:“父亲,此事孩儿欠考虑了,一时冲动,差点酿成大错!”

    王子腾轻轻的点了点头,也算是原谅了这小子的过错,于是又说道:“你此事没有一意孤行,相反能够提前告知给你姑父,可见你心中也并无把握,这一点你要时刻记住,遇事不决就应该去多思考,多听取别人的意见,尤其是比你有才能的人。不要以为自己是两元进士,今科探花,又得了圣上恩宠,就侍才倨傲,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圣上给的,圣上随时都可以收回去,为圣上考虑是没错,但要用对方法,不要想当然的怎样怎样,你以为你是谁,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也得守着天上的规矩,而不是凭着心中的一股血气,不顾规矩,胡乱的叫杀,去干涉人间的事,那是蠢蛋,是发疯的畜生!”

    “是"儿谨遵就是了!”王攸认错道。

    “好了,你还病着,好好在这修养几日吧。我和你母亲还有姐姐就先回去了!记得到时候回家,还有你不要忘了我对你说的话。”王子腾看了一眼王攸手边的那块月白色的帕子,然后转身离开了。

    王攸察觉到王子腾的目光,急忙将帕子往被子里藏了藏。

    苍泱筑院子里,王子腾看了一眼石氏,随后又看了一眼站在石氏身边的两个妹妹,说道:“事情一码归一码,我是为了他好!你们要说什么我都清楚,攸哥儿是我的儿子,但他也是王氏一门的嫡子!我是他老子,同时也是王氏一门的家主!”

    在场的众人哪里还敢说别的,连忙称是。唯独贾政心中不大是个滋味,可这其中滋味如何也就只有他一人知晓了。

    又说王辰和王亥二人,原定打算于这日辰正时分自王宅出发前往北城的朋来酒楼,哪料到出门前就被卢管家拦了下来,卢冲之得知二人是得了王攸的命令,便将王攸病倒了的消息告知给了二人,是故二人并没有前去北城。

    “大爷怎么突然间病倒了?”王亥不解的看向王辰。

    “唉,算不得什么意外,意料之中罢了。别看咱们这位大爷年纪轻轻,可骨子里的那种韧劲和狠辣绝对超过你我,甚至就连将军也是不如的。我听门口的那些值夜的小厮说大爷每日寅正时分就出门了!”

    “大爷去做啥了?每日都要如此?怎么比老爷还忙?”王亥好奇的问道。

    “具体不大清楚,不过大爷每次都是去的北城!”王辰说道。

    “北城?朋来酒楼也得辰时才开门啊!”王亥惊疑道,“你不是常跟着大爷出去的吗?大爷就没说什么?”

    “我是常跟着,可大爷没吩咐,我跟着做什么!”王辰瞪了王亥一眼。

    “这话好像也对,说起来还是羡慕王巳她们,去了江南那块好地方,我还是怀念当初在秦淮河那个名叫小翠的姑娘,她的身材正好,唱的歌儿也好听!”王亥一脸神色荡漾。

    王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训斥道:“你是猪脑袋啊,还小翠!指不定那小翠早就不认识你是谁了?”

    “大哥,你说咱们还有机会去江南吗?”

    “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啊,当时你不也玩的挺尽兴的,那一晚还要了两个!”

    “砰!”王辰直接一拳打在了王亥的腹部,这突如其来的一招属实让王亥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

    “你,下手也太狠了!我......”

    “少废话,我看你是最近功夫差劲了不少,说,是不是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去了那什么锦香院找女人去了!”

    “没啊,再说我去哪里怎么不会带上辰哥你不是?”

    “看来你还真去了,好啊!”王辰捏了捏拳头,又晃了晃手脚。

    “别,我打不过你,大哥放心,下次我请,我请还不成?”王亥急忙求饶道,趁着王辰没注意,急忙窜了出去。

    “还想跑,你还没说你银子哪来的呢?”王辰轻轻一跃,一把就拽住了王亥的一个胳膊,直接将他往一旁的柱子上一靠。

    “不行,我不能说。”

    “你不说,我回头告诉其余几个兄弟,说你小子不学好,收了人家的钱财,到时候若是被将军知道了,少不得得挨上一顿打!”

    “大哥,你放过我吧,我这钱真不是收了人家的钱财,是人家硬塞给我的。”

    “哪个呆子脑子莫不是进了水,还塞钱给你!”王辰责问道。

    “我说,是薛家大爷,有一天晚上,我在锦香院碰见了他被人欺负,我就上去帮了个忙,后来薛家大爷就给了我赏钱,总共十两。”

    “被人欺负了?你知道对方的来头吗?”

    “当时哪里还管那些,薛家大爷当场就报出了山门,说他是将军的亲外甥,还说到咱们大爷是他表弟,还是今科探花,两元进士!”

    “后来呢?”王辰眉头一皱。

    “后来就不了了之了,薛家大爷还得意洋洋的厉害,还吵着让我将那出手之人拿下!我当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便拉着薛家大爷先离开了锦香院。”

    “恐怕坏事了!你啊,这什么时候的事?”

    “七月初三!”

    “你小子等着被打吧!怎么不早说。”王辰没理会王亥,匆匆的又回到了马棚,找了匹马当即前往荣国府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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