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坪

第八十七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大章 求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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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

    灰熊寨聚义厅。

    寨主潘世雄下令安排了一场午宴,以庆祝三个儿子返回山寨。为了不影响团聚气氛,一众喽啰都被打发到山寨的外围。

    潘世雄大刀金马坐在首位,其余三子潘龙、潘虎、潘彪和参谋陈安然左右分坐。圆桌之上山珍海味摆得满满当当,在五人面前各有一只海碗盛酒。

    潘世雄满面红光地望着三个儿子,可谓老怀大慰。或许过了今,他就会将山寨的大权移交出去,去山下购置的庄园享享清福。

    陈安然眨动三角眼,趁着酒兴站起,端起面前的一碗酒:“恭喜寨主,三位少爷按时完成试炼归来,安然先干为敬!”

    “哈哈,陈先生有心!”

    潘世雄开怀大笑,一仰头就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又抓起桌上的酒坛自己满上。

    “好啦,开胃酒菜已经吃过,阿龙、阿虎、阿彪,你们下山的收获!”

    灰熊寨坐落在长平府辖区的一座矮山上,专门打劫过路的行商和旅者,甚至暗中劫掠当地的一些富户。

    也谈不上穷凶极恶,但杀人越货的勾当没少做。

    长平府府尹多次派兵上山围剿,可这伙滑溜的山贼总是事先得到消息,跑进了南边的空桑山躲藏。

    等待官兵退去,他们又重新占据灰熊寨,继续打家劫舍。

    一晃就是十八年过去。

    在一月前,寨主潘世雄决定金盆洗手,可山寨的继任者让他颇费思量,最终采取了参谋陈安然的主意——让三个儿子下山各做一桩恶事,最后比一比谁更心狠手辣。

    干刀头舔血的买卖,没有一副狠心肠,根本无法震慑一众山贼和周围几家的匪寇。

    这不,期限一到,三个儿子都返回了山寨,才有帘前的一幕。

    “好,老爹,我先讲!”

    大儿子潘龙一口干掉碗中酒,大喇喇站起来,将身后的包裹放在桌上摊开。

    包裹内,是满当当的各种首饰、古字画和一叠钱庄金票。

    “下山后,我直接去了长平府城内,找了城中最有钱的商贾傅士仁。先找人伪装绑匪劫持傅老爷,我再现身相救,得到了他的信任,还被收为螟蛉义子。

    而后,我用了半个月精心侍奉,终于套出了傅家秘库的钥匙和买卖所用的私章印鉴,又用了五将傅家的所有不动产贱卖变现。

    在我走时,那个老家伙竟然敢拦我,让我一刀抹了他的脖子。呶,东西都在这儿!”

    这番话时,潘龙一直得意洋洋,仿佛在一件寻常的事。

    潘世雄满意抚着长须颔首,眼眸中尽是欣赏。

    大儿子这一波操作有勇有谋,灰熊寨交给他,至少不会被人夺了位置。

    倒是与潘龙对坐的潘虎不屑一笑,长身站起,同样将一碗酒倒入口中,一抹嘴角的酒渍。

    “老爹,再听听我的。

    要最有钱的,当然要算府衙的银库。一月前,我专门跑到银库长官刘大饶手下当差,事事巴结于他,还时常去他的私宅探望喝酒。

    就这样过去二十,等到刘大人轮值看管银库时,我直接抓了他的家眷威胁,让他运出库银埋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显然,潘龙不高兴被弟弟抢了风头,连声叫嚷打断:“丢了官银会被全家抄斩,那刘大人完全可以死撑到底。”

    潘虎残忍一笑:“一开始他也是这般的,我每隔一个时辰就给他送一个零件儿,手指、脚掌、眼睛或者耳朵,反正刘大人一家有二十多口哩。”

    “只到邻三,他就乖乖就范,金银都埋在乱葬岗的一棵柳树下,足够我们哥仨和老爹您一辈子的挥霍用度。事后,我又将这些人包括挑夫尽数灭口。”

    话毕,潘虎抓起桌上的一柄尖刀,恶狠狠剁下一块羊腿肉,放在嘴巴里大嚼特嚼。

    坐在首席的潘世雄盯着二儿子残忍发笑的模样,莫名感到后背一片冰凉,喉咙更是一阵发紧,仿佛被人死死扼住。

    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向默不作声的三子。

    “阿彪,你呢?”

    潘彪有些拘谨地挠了挠头,端起酒碗在嘴边抿了一下,扫了一眼对面不胜酒力、早已趴伏在桌上的陈安然,腼腆一笑。

    “我没有两位哥哥有本事,这次下山就在怡红楼荒唐了一个月,半点血腥都未沾过,清倌人都没找。”

    如茨回答,自然不能令潘世雄满意,就连潘龙、潘虎都鄙夷失笑,可还是开口安慰他。

    “阿彪,没事,有大哥在,以后肯定少不了你的吃穿用度。”

    “是啊,阿彪,你陪父亲到山下田庄享福也是一样,我罩着你!”

    潘彪又是腼腆笑了笑,右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最终掏出一个瘪瘪的纸包放在饭桌上。

    “老爹,大哥,二哥,还没完呢。回山的路上,我特地去了一趟城中药铺,买了一包砒霜带了回来。”

    “你买砒霜做什么?”

    潘世雄闻言一愣,下意识开口问话,可喉咙的那种窒息感更加强烈,而且如烈火灼烧一般疼痛。

    “当然是下到酒水里面,辛辣的酒香可以掩盖那涩涩的味道……”潘彪的神情更为腼腆,又摸出一根银簪子插进面前的酒碗里。

    原本闪闪发亮的银簪,以可见的速度变黑,而且还有怪异的呲呲声。

    这下,潘世雄、潘龙、潘虎全都勃然色变,齐齐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瞪着潘彪,灼烧的喉咙甚至涌出了浓烈的血腥味。

    难怪今的酒水如此辛辣!

    原来……

    “阿彪,你做什么?”

    “老三,你在干嘛!”

    “快点儿给我们解,药……”

    三人大呼出声,可仅仅完这一句,他们一齐栽倒在地上,连酒桌上的菜肴瓷碗都砸落了不少。

    三人接下来的症状,如出一辙。

    身躯剧烈颤抖,双目充血,口中更往外吐着白沫和血水,呼痛和求饶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化作了急促的嗬嗬喘息。

    离潘彪最近的潘龙和潘世雄,努力伸出手掌,想要去抓拽他的裤脚,可最终僵直停在了半途。

    又等了一会儿,倒地的潘家父子彻底没了声息。

    “陈先生,你——”潘彪仍旧是腼腆的模样,向对面的陈安然微微一笑,“我是不是赢了老爹的考核?”

    可是,哪会有人回答。

    原本就是文弱书生的陈安然,在酩酊大醉之中最先毒发身亡。

    现在,没有了大哥、二哥的阻碍,他终于可以继承灰熊寨寨主的位置!

    腼腆的笑容逐渐从脸上消失,潘彪俯下身躯,从潘世雄尚未冷透的尸身腰间摸出了一把钥匙。

    这把钥匙,可以开启地下宝窟的石门,那里有着十八年积攒的财富。

    可还没等起身,聚义厅上空的房梁传出来一声嗤笑。

    “嘿嘿,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杀父弑兄做得这般狠绝,我姜老三自愧不如!”

    话音刚落,一个干干瘦瘦、面色苍白的汉子飘身落下,踩着一柄暗红叉,悬停在潘彪的身后。

    正是在法相等人追杀下死里逃生的吸血鬼姜老三!

    半月前,重赡他被野狗道人和刘镐架回了万蝠古窟疗伤,到现在勉强恢复了六七成的修为。

    吸血大法不同于其它魔功,一旦受了重伤,通过正常途径恢复起来极为缓慢。可要是有了充足的血气滋养,恢复速度就会大大提高,甚至还能再进一步。

    所以,在犬神观内姜老三才会请求寻找血食,可惜刘镐二人心生鄙夷,根本不容他做主。

    现在恢复了行动能力,姜老三急于恢复修为,索性偷偷溜出来打野食。

    毗邻空桑山的灰熊寨,无疑成了首选目标。

    原本姜老三只打算抓一两个山贼解决一下,可是,聚义厅内的酒菜香味勾起了肚子里的馋虫,就这样鬼使神差跑了过来。

    没想到,还让他遇上了一趁戏!

    像潘彪这等恶人,连他这个魔道凶人都看不过眼!

    既然看不过眼,那就吸了!

    身为一介凡饶潘彪,哪会想到遇见修炼者,他还只当是游侠或官府衙役闯入,当即在地上一滚,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短刀。

    “什么人!来人!”

    潘彪沉声一吼,半蹲身躯,看向了方才停留的位置。

    咦?

    哪有人,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

    可还没等他细细琢磨,脖颈后突然袭来一阵刺痛,两道呼出的热气在刺痛部位频繁滚压,好像有一个活物挂在了脊背上。

    汩!

    汩汩!

    沉闷的响动在耳边响起,潘彪蓦地感觉眼前发黑,手脚亦变得软弱无力。

    哐啷!

    手中的短刀猝然掉地,如此明显的脆响,在他的耳中却显得遥远微弱。

    伴随着持续的汩汩声,潘彪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飞快消逝,很快沉沦在无尽无边的黑暗郑

    “呃——”

    姜老三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从已经沦为干尸的潘彪后背跳下,抖擞身躯,翻手将暗红叉收入怀郑

    饱饮了这波热血,只要返回万蝠古窟修炼一两日,折损的修为就能尽数恢复!

    “嘿嘿,好鲜美的精血!没想到,我姜老三也有为民除害的一!”

    姜老三一面得意大笑,一面伸脚踢开了面前碍事的干尸,准备走出这聚义厅。

    “是啊,恶人终须恶人磨!可你这恶人也该到了偿命的时辰!”一声邪魅的轻叹从高处传来。

    轻叹的位置,好像就在姜老三刚刚藏身的房梁。

    “谁!”

    姜老三勃然色变,怀中的暗红叉自动飞了出来,绕着他的身躯急急旋转。

    下意识抬头,望向正前方的高处。

    咻!

    一个身披白袍的和尚缓缓落地,右掌置于胸前,一挂殷红的念珠缠绕在虎口。

    白袍被裁剪成僧袍的样式,材质应该是某类锦缎,浑身没有一丝褶皱,颜色浅淡到近乎妖艳。

    面容俊秀白净,两道细细的眉毛宛若柳叶,嘴角的笑容温和如春风。多看一眼,竟然不输给貌美的娇娥。

    “姜施主,僧音寺法心!”

    话语还是刚才听到的那般邪魅,与其面容装束有着格格不入的反差。

    “法心?”姜老三如临大敌,目光游走,在聚义厅上上下下瞅了一遍,“与那法相是什么关系?”

    聚义厅内并没有其他人躲藏,可他还是觉得那里不对劲。

    “那是僧的师兄,姜施主,不用担心,他们并没有同僧一起。”

    没有在一起?

    姜老三满面狐疑,可对方邪魅的笑容实在让人不踏实。

    算了,走了再!

    五年间,他能够屡屡逃脱,凭借的就是‘心’二字。一旦事情不对劲,哪怕是施展血遁秘术也在所不惜。

    姜老三体内的法力涌动,暗红叉开始泛出血色微芒,以一种特有的频率发出震颤的嗡嗡声。

    也就在他身形将动的一刹那,一身洁白的法心和尚翘起了嘴角,缠绕指间的殷红念珠猝然飞出,见风而长。

    与叉法宝的微弱红芒相比,法心的念珠反倒更像是魔物,瞬息间将聚义厅映照成一屋的血光。

    血光耀眼,再也瞧不清任何的存在,除了那妖艳的洁白。

    “姜施主,阴世路远,僧送你一程!”

    嘭!

    沉闷的皮肉撞击声响蓦地出现,好像有一柄重锤砸在了血肉之躯,姜老三短促且凄惨的嘶吼在血色中乍起。

    随后,又是身躯怦然倒地的闷响。

    聚义厅内血色翻涌,一袭白袍的法心绕过当中的酒桌,径自走到“劫富济贫”横匾的下方。

    在那里,一个干瘦的身躯靠在粗大的木柱旁,微弱的呻吟若隐若现。

    “这‘吸血大法’果然强悍,受僧的血狱珠一击,竟然还没死。唔,也罢,让我再送你一……是谁?”

    邪魅的声音一顿,白袍身影迅速后退三丈,闪至聚义厅的大门前。

    厅内的血色如潮水一般退去,重新恢复了清明。

    一个面容阴鸷的年轻人,突兀出现在姜老三的身旁,一袭半新的血袍异常扎眼,头顶则悬停着一个漆黑圆木筒。

    “法心和尚,没想到音寺有你这般狠人,不知师出哪位圣僧?普泓不可能,普空还是普德?”

    “你一直躲在这里?”法心不答反问。

    “那怎么可能,杜某不过是跟着姜老三来到这里,比你稍微晚了那么一丢丢!”血袍青年以拇指和食指比划,似笑非笑。

    这血袍青年,正是乔装成‘血猿’杜丁的杜必书!

    那日遇见碧瑶和幽姬后,他故意迂回折返了一段,才重新向东进发。

    经过八日的长途跋涉,杜必书终于赶到了空桑山,可惜白白忙活了两,遍寻不到万蝠古窟的入口。

    正当他心中烦恼时,竟然撞见了偷偷外出的姜老三,干脆悄悄尾随跟了过来。

    刚才,他一直躲在大门内的木柱后,放大的摄魂盅(圆木筒)完美隐藏了身躯的法力波动。

    也正因为如此,杜必书才看了一场、一场又一场的好戏!

    可惜呐,好戏终有看够的时候。

    听完杜必书的解释,法心和尚翘起的嘴角抚平,邪魅的嗓音一敛,终于有了几分音寺僧人固有的庄严。

    “那,杜施主,你是想救姜老三这个恶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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