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其他小说 > 驯天骄
    最热的七月过完,天气就一日比一日凉快起来。最近早上起床胡梨的脚都肿得穿不下鞋子,只能在安静和史嬷嬷的搀扶下慢慢走动,活动开了,再由陈三娘帮着按摩一会才慢慢消肿。

    胡梨站直身子低头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脚趾头了,行动起来越来笨重。史嬷嬷留在胡梨身边的时间越来越长,陈三娘接到司礼监送过来的奶娘和稳婆时,受到史嬷嬷的暗示,将四个身家清白,体态丰满,面容端正的奶娘都留了下来。

    胡梨看了暗自咂舌,这也太多了吧,可史嬷嬷一句话打消了她减人的念头,“小主子还知道喜欢喝谁的奶呢,多留几个可挑选的也多些。”

    可在花园里看到接生嬷嬷的时候,眉头就忍不住地皱了起来,两个接生嬷嬷都长得极为精干,看着很是利落的样子,可不知为何胡梨看向这两人的时候隐隐有些不安,便多问了两句。

    “你们可都是京城人氏?”

    菱形脸的嬷嬷点头道:“是呢,奴婢家就住在南外城双树胡同里,奴婢母亲就是稳婆,奴婢手艺都是跟着母亲学的,到如今接生过的孩子不下三十个,个个平安,娘娘放心就是。”

    看着笑得眼儿眯成一条缝的稳婆,胡梨实在无法将这样一个表情丰富,言语夸张的人跟接生婆这样严谨的职业联系起来。转头对上另一个明显有些紧张的尖脸稳婆,微蹙眉道:“你呢,家里也住在京城吗?家人有几口人?”

    尖脸稳婆抬起头看了胡梨一眼,眼里快速闪过一丝惊慌,又迅速低下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才磕磕绊绊道:“奴婢,奴婢家就在南外城的平安坊,家,家里有,有五,不,有七口人。”

    这样的情况不说胡梨,就是史嬷嬷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上前问道:“七口人,那可是大家庭了,家里孩子多吧,都多大了?”

    尖脸嬷嬷脸色发白,嘴唇直哆嗦,“奴婢,奴婢,”说着就“砰”地一声跪了下来,对着胡梨一个劲地磕头道:“娘娘饶命,奴婢什么也没做呀,求娘娘救救奴婢一家人吧。”说着就爬向胡梨,似乎想伸手拉梨的裙摆似的。

    胡梨往后退了一步,安静迅速上前扶着,史嬷嬷横跨一步挡在面前,“你好生说清楚,你家人怎么样?咱们娘娘是是和蔼不过的,肯定会帮你的。”

    尖脸嬷嬷猛抬起头,惊喜道:“真的?奴婢,奴婢也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把奴婢一家人都抓去了,然后就送奴婢进宫,就是要奴婢给娘娘接生,务必不能让娘娘母子安然地出产房。”

    胡梨脸色一白,还真出问题了,她就说她的感觉很少出错的,自从到了这里,她对别人对她的喜厌极为灵敏,别人是真心待她还是虚情以待,她都能感觉个七八分来。在这宫里,袁莹儿对她的厌恶是最流于表面的,可还有一些人对她的不喜深藏心底。

    许嘉柔就是一个,所以她从不给许嘉柔接近她的机会。还有皇后和太后,对于这对婆媳,哪怕从没对她做过什么,她也从不往她们跟前凑,就是因为她在她们身上也感觉到厌恶的情绪。

    这两个稳婆一进来,看向她的眼神就让她深感背脊发凉,这样的感觉仿佛是被毒蛇盯住了一般,所以才会多问几句。却没想到这尖脸稳婆胆子这么小,没两句话就交待了。

    “史嬷嬷,你将人带去皇上那里,外头的事就不是咱们能管的了。”

    史嬷嬷脸色一正,用力点点头,“奴婢明白。”

    说着就扶起尖脸稳婆,安慰道:“你放心,我带你去见皇上,有皇上在,你家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尖脸嬷嬷神色忐忑,“是吗?”

    另一侧的棱形脸稳嬷嬷眼是厉色一闪,脚步轻移,似乎要给史嬷嬷让位置一般,却离安静又近了两步。

    史嬷嬷扶着尖脸稳婆往外走去,棱形脸稳婆侧了侧身,在安静放松的那一刻迅速转身对着胡梨冲过来。安静冷哼一声,飞起一脚直接将人给揣出好远,“砰”地一声,砸在地上扑起一层尘土,听得胡梨肉一紧,这一砸怕是人都要砸晕过去吧。

    “来人,有刺客。”

    陈三娘一声厉喝,不远处的杜康几个几乎是话一落地人就冲了过来。心头却是一凉,主子这长乐宫今年是犯煞吧,怎么这刺客是一茬接一茬的呢。

    另两个身手灵活的内侍直接将倒在地上还晕乎着的稳婆扭绑起来,史嬷嬷脸色一黑,厉声道:“押走,跟我见皇上去。”

    这宫里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胡梨看着走远的人,强压下心头的愤怒,对陈三娘道:“看来这稳婆得咱们自己来找了。”

    陈三娘担忧地点点头,“奴婢上次去见刘夫人时,打听到帮她接生的稳婆,姓全,早年丧夫,好不容易拉扯大儿子,成亲生子了,可孙子还不满周岁儿子就因病去世,家底也被败得干净,儿媳妇也回娘家去了,如今就祖孙两人,孙子还不到七岁。听说这全婆子接生多年极有经验,很少出问题的。”

    胡梨松了口气,这样简单的人口最好不过了,“你等会去跟史嬷嬷说说全婆子的情况,让她去将全婆子祖孙俩接进宫来。”说完低头看着高挺的肚子,不放心道:“再让史嬷嬷跑一趟杨府,问问杨老夫人,可有相熟的稳婆介绍,总得要两个稳婆才能安心。”

    “是,奴婢这就去找史嬷嬷。”

    将胡梨交给安静照顾,陈三娘抬脚就往乾明宫追去。

    乾明宫里,萧耀听了史嬷嬷的禀告,只气得脸色发红。这些人可真是胆大包天,是欺自己心慈手软吗?

    “给朕传陈明来。”

    陈明一头大汗地跑来,被御书房里的寒气给激了一个冷颤,行完礼便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将这两个婆子带下去审出幕后之人来,不管是谁,朕要诛他三族。”

    还没回过神的菱脸婆子脸一白,眼露惧意,忙喊道:“皇上,奴婢也是被逼的呀,他们把奴婢的家人都抓了,奴婢是没得办法呀,求皇上饶命。”

    萧耀厉目一瞪,“拉下去。”

    另一个尖脸婆子忙抬起头喊道:“皇上,娘娘答应奴婢帮奴婢救出家人的,奴婢什么也没做,皇上饶命呀。”

    萧耀瞪了陈明一眼,陈明立即让人进屋,将两个婆子捂上嘴快速拉了出去。暗道:这修仪娘娘还真是多灾多难呀,前头的刺客还没解决,如今又遇上了。随即一想,这宫里出了刺客,他这个禁卫统领也是失职,看来得好多花些功夫,消了皇上的心头气才是。

    等人都出去,史嬷嬷才道:“娘娘怀的是双胎,只怕等不到足月,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生产了,这稳婆得尽早找来才是。”

    萧耀眉头一皱,“朕让陈明去找,将京城出名的稳婆都找来,朕不相信,偌大个京城,找不到个会接生的婆子。”

    “陈明和咱们一样都不是本地人,那些身家清白好名声的一般只在大宅后院里行走,从巷闾里打听不到这样的稳婆。”

    “那嬷嬷意思是?”

    史嬷嬷想了想,道:“让奴婢走一趟杨府吧,胡主子娘家人都不在京,也只有杨府能帮衬她一把了。”

    萧耀神色里带着极为明显的不甘心,他不是找不到,随便问哪个大臣,就可以得到京城里最好的稳婆。可是,如果这件后宅之事由他这个做皇帝的去开口,只会陷胡梨于众矢之的。

    “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带着最好的稳婆进宫的,只是奴婢担心会不会还有人拿了稳婆的家人来威胁她们的?”

    萧耀神色一厉,“常胜,派人将长乐宫偏殿收拾出来。嬷嬷,如果选中了人直接连她们的家人一起带进宫,朕到要看看谁还敢动恶念?”

    史嬷嬷微微一笑,“皇上事事都考虑到了,这一次定当没问题。”

    史嬷嬷出门后对着一直等在门外的陈三娘点点头,“陈妈妈回去跟娘娘通禀一声,我去杨府寻问稳婆的事去。不过两天就能将稳婆连同她们的家人一起带进来了。”

    陈三娘眼睛一亮,笑着应道:“那就麻烦嬷嬷了,回去后让桃红给嬷嬷做最爱吃的剁椒鱼头。”

    史嬷嬷脸上露出亲切的笑来,点头道:“那我直接出宫。”

    “嬷嬷早去早回。”

    陈明那边的审讯进展得不大顺利,这两人竟是四个月前就被人挑选出来,家人早被控制住了。今天才经过层层筛选被确定下来,送到了长乐宫,谁知其中一个经受不住压力,露了马脚,另一个则想着拼命一博,伤了胡修仪,说不定背后之人能看在她这般拼命的份上放过她的家人。

    最后只得抽丝剥茧,从这两人怎么被选入宫开始查起,许是时间不长,倒真让陈明查出些东西来,却不敢再查下去,直接带着证据去了乾明宫。

    “你是说,这两个稳婆是因慈安宫的人递了话才被选上的?”萧耀听了陈明的禀告,脸色阴沉地问道。

    陈明顿了顿,“臣将负责挑人的内侍都一一审问过,那管事之人很肯定地说了,当时有慈安宫的老嬷嬷经过,还问了这两人几句话,说了声不错,所以才定下这两人的。”

    萧耀神色莫名,可陈明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心中一寒。

    “那稳婆还说胡修仪怀的是双胎,要一尸三命再简单不过的。”

    萧耀握紧发颤的手,“那稳婆真这样说了?”

    陈明拱手道:“千真万确,卑职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萧耀呼吸一重,看来是没得错了,胡梨怀双胎之事除了他只有两位御医和史嬷嬷知道,然后他跟太后提过一次,能说出双胎,又有慈安宫的人出现,母后,您究竟想做什么?那可是您嫡亲的孙儿孙女呀?

    “退下。”

    “是,卑职告退。”

    “这事跟慈安宫半点关系也没有。限你三日之内将幕后之人抓住。”

    陈明脸色一苦,却只得点头,“是,奴婢告退。”

    萧耀静静坐到夕阳西垂,才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坚定,起身,“摆驾慈安宫。”

    常胜忙长唱一句,帝王仪仗便一路招摇地往慈安宫去。常胜压下心头的不安,皇上来慈安宫可从没摆出这样的阵仗过。

    慈安宫门前,吴大海看着明黄的华盖,立即传诵道:“皇上驾到。”

    慈安宫外人头攒动,齐齐矮身,行礼,萧耀就在这样的恭迎声中进了屋。

    太后透过窗棱看着格外慎重的仪仗,对着进屋的萧耀笑道:“皇上出行很少带这么多人的。”

    萧耀请安落坐,“今儿宫里又出现刺客,儿子出门也不得不小心一些。”

    太后坐直了身子,“怎么会这样?这里可是皇宫后院,怎么会出现频频出现刺客的?又是谁遇刺了?”

    萧耀定定地看了眼太后,“这个时候,大家都盯着的地方除了长乐宫还能有哪?”

    太后挑了挑眉,身子往后靠了靠,“又是胡修仪呀,她还真是时运不济。”

    “母后就不问问这刺客是怎么进宫的吗?”

    太后微微蹙眉,“怎么进宫的?”

    “说来,这刺客能进宫还亏得母后宫里的人指点呢。”

    太后总算察觉到萧耀的不对劲来,脸上怒色一闪,沉声道:“皇上意思是这刺客是哀家派去的吗?”

    “母后说的哪里话,胡修仪怀的是朕的子嗣,是您的孙儿孙女,儿子怎么会怀疑您呢?不过,儿子过来倒是想问秦嬷嬷一声,为何单单指了两个有问题的稳婆进宫?”

    史嬷嬷吓得一个哆嗦,忙跪了下来,“皇上冤枉呀,选稳婆进宫是司礼监的差事,老奴哪有资格做这个决定呀?”

    萧耀冷冷看着秦嬷嬷,“是吗,那你为何单单要与那两个婆子说话,你在外头行走代表着什么你不知道吗?不要说你问话了,就是一个眼神,也足够让司礼监的人照你的意思挑人进长乐宫了。而且,最让朕怀疑的是,那稳婆竟早已知道胡修仪怀得是双胎,这事朕只与太后说过。”

    转头对上太后,“母后,连胡修仪都不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胎,您说会是谁将这事告诉那稳婆背后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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