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宴虽懦弱怯战,对政务却是十年如一日的勤勉。因身体尚未康复,他连续两日没上早朝,这是云宴即位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再加上有使者带着载满珠宝的数辆马车前往雁瑞,有个别嗅觉灵敏的大臣,依稀嗅到了皇宫之中紧张压抑的气息。

    相较于皇宫,千里之外的洛城则人人自危。

    洛城紧邻大泽,经过几个月的激战,城外的土地从土黄变作暗红。主帅萧锋的鲜血,也曾滴落在此。

    自萧锋将军不慎中箭,大泽军队日日叫阵,意图一鼓作气攻下洛城,城内百姓时刻担忧敌军会不会在下一战攻破城门。

    今日难得的天朗气清,十九岁的萧晟身姿挺拔、眉目冷峻,大踏步走进城主府正厅。

    “父亲,你箭伤未愈,”萧晟剑眉微蹙,请求道,“这一战由孩儿领军可好?”

    萧家世代英勇,只有战场断头的先祖,从没有过临阵退缩的将领。其实萧晟心中明白,父亲不会听从他的劝阻。

    正厅主座处,萧锋从亲兵手中接过一碗浓稠的汤药,仰脖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坚毅的面孔在见到萧晟时闪过一丝柔和。

    萧锋缓缓站起,大手拍上萧晟肩头:“大敌临前,为父岂能退缩?别说这区区箭伤,只要能打退大泽,哪怕葬身战场,为父也甘之如饴!”

    那一日,黑云压城。萧锋带伤迎敌,被敌军将士围攻。大泽上将吴赊趁机将萧锋斩落马下,一剑刺入萧锋胸口。

    萧晟带领部下自另一侧拼杀而来,在副将李毅等人的掩护下,将满身伤痕的萧锋背离战场。

    城门内,萧锋抬起鲜血淋漓的手,望着就连眉毛上都挂着血珠的独子,只来得及说完三句话,便以身殉国。

    萧锋将军壮烈牺牲,死讯传回熙都时,云宴正在议政殿内与朝廷重臣商议立太子一事。

    闻讯,云宴当即喷出一口鲜血,迷糊之间仿佛回到了十六岁。

    那一年,他初掌朝政,内有皇亲蠢蠢欲动、外有邻国觊觎国土,就连草原狄族都时不时策马而来,骚扰边境。是萧锋一次次披甲上阵,为他驱除内乱、迎战狄族,稳定民心。

    萧锋,是他情同手足的兄弟,也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友。

    他明明知道啊,萧锋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承继祖宗之志,护扶熙安宁。可邻国接二连三欺压,他听信文官所言一再割让城池,最后竟不以为耻、形成习惯。

    是他多次驳回萧锋的请战书,导致宝剑蒙尘数十载。

    云宴回首曾经,发觉他早已不是瘦弱身板中充满了雄心壮志的少年君主;而萧锋却一直是从前那个忠肝义胆的英勇将军。

    “萧锋,”云宴驱出众人,独自在议政殿落泪,“你这一去,朕当真成了孤家寡人......”

    “陛下,”有侍卫再三斟酌之后轻敲殿门,“属下有要事禀报!”

    云宴撑起身体,跟在他身边的侍卫全部经过严格的训练,通晓利害。若不是极其重要的事,绝不会前来打扰。

    “禀报陛下,前方飞骑来报,萧锋将军之子萧晟宁死不肯退兵,已全军素缟打开城门,再次与大泽军队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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