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天色还暗着,大人们是被萧家军一个个拎上马,紧抱着马脖子到达崇文门的。考虑到老太师年纪大,萧晟特意为太师准备了一顶官轿,萧家军抬起轿子来,不颠不晃,非常稳妥。只是被迫骑马的官员,可就没太师这么享福了。

    孔竹年三十五,方正脸、八字眉,长得正派,就是文弱了些,是吏部侍郎之一,妩妃之父卫明杰是他的顶头上司。

    就在昨日,孔竹等人接到卫明杰命令,要他们日上三竿再出府,散散漫漫去上朝。

    扶熙早朝一周三次,照理说官员们凌晨就得起床,梳洗整理,之后各自从家门走出,步行至崇文门外列队等候。什么时候皇帝准备好了,官员们才能进入御穹殿。

    收到卫明杰命令的文臣不止孔竹一个,孔竹却是其中最心慌的。

    朝中卫明杰、李谦势大,像孔竹这类的侍郎,一言一行都得看尚书脸色。孔竹刚上任时自持清高,只管做份内的工作,从不对卫明杰奉承。

    卫明杰八成看出来孔竹是个不好摆弄的,打压许孟康的间隙,还不忘为难孔竹。

    孔竹每每在吏部受了委屈,皆叹前途迷茫。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站队皇后兄长许孟康,要么辞官归乡。眼见着许孟康的工部一日不如一日,孔竹只等着强撑不下去的那一日,递给卫明杰辞呈。

    那是五年前,孔竹最小的儿子孔文笙年仅七岁。孔文笙见父亲长吁短叹,便眨着纯真的大眼问:“父亲好不容易升入吏部,轻易辞官难道甘心?”

    孔竹不认为一个孝子会懂什么,但他向来偏爱小儿子,耐性也多些:“那你说,为父该怎么办?”

    “父亲为何不对卫大人示软?”孔文笙脆声道:“就像儿子与兄长争吵,父亲总是将我兄弟二人训斥一通,命我们互相道歉。儿子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却还是道歉了呀。”

    孔竹先是毫不在意,后茅塞顿开。孔家好不容易出了他一个登上朝堂的侍郎,他若辞官,老父老母的面子何存?且他苦读多年,现下做点工作要被训斥三天,壮志未酬,回乡只会日日愁思。

    卫明杰被阿谀奉承惯了,恨不得整个朝堂都是他的人。只是示好而已,又不会脱了一层皮去。孔竹想,若是卫明杰要他帮着做什么下三滥的事,他万万不做,宁愿辞官。

    第二日,孔竹亲自登门拜访卫明杰,卫明杰本就没有擅自罢免官员的权利,见孔竹撞上南墙终于回头,自然乐见其成。

    五年下来,孔竹不再似从前清傲,却也没替卫明杰办过什么亏心事。

    孔竹昨夜睁眼到天亮,卫明杰令他们日上三竿再入宫,可不是打新皇的脸?但他若违背尚书命令,从前的隐忍不是白费?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孔竹干脆凌晨三点爬起来换上官服,趴在自家门后瞧着外边情形。有几位同僚上朝会路过他家,他瞧仔细了,也好相机行事。

    转眼一刻钟过去,孔竹趴在门口快成了活化石,同僚没等到,倒是等来了萧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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