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无惧前行

(175)-(176)与海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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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烟墩山医院往北五十米就是大海了,正值寒冬,尽管今天阳光明媚,但海边也没有什么人。

    只有三两个背着包的,一看像是外地来出差的人,站在海边的石凳旁,离着海沿边老远,胆怯地伸着头往下望。

    一般到了冬天,海边会风急浪高,但今天大海非常平和,碧海蓝天一色,海面像镜子一样,只有微微地涌,不起一点浪花。

    一群群的海鸥,蒲扇着长长的翅膀,贴着海面飞行,“欧,欧”清脆高亢地叫着,像是欢迎着远离大海一年的我。

    顺着海边的海岸路西行不远,就是烟墩山。烟墩山脚下是座历史悠久的市级接待宾馆--烟墩山宾馆。

    从烟墩山宾馆大门再往西去,是一条不宽的小路,路的两旁遍布清末民初时候建的,西洋风格的小楼。

    烟海刚开埠时,对外交往活跃。当时有欧美十几个国家都在烟海设的领事馆、洋行、俱乐部。

    随之也有许多服务于他们的西餐厅、旅馆、酒吧在烟墩山下出现。

    如今这些小洋楼,都成为居民户了,不管是领事馆也好,洋行也罢,什么酒吧,餐馆,都通通洗尽铅华,陪伴着百姓过起了柴米油盐,安安稳稳的日子。

    那曾经的灯红酒绿,歌舞升平都已成为过去,所有的喧嚣终会归于沉寂。

    从烟墩山直通下来一条南北路跟这条洋楼街形成一个小十字路口。

    十字路口西南角有一个带着铁制围栏转角阳台的三层小楼,战盔式钟楼穹顶的俄式风格。

    1909年曾从此小楼寄出过盖戳的明信片,证明此楼之前是俄国驻烟海的邮政局。

    这个转角小洋楼,后来成为一家非常着名的旅馆,之所以着名,是因为中国的一位伟大的革命先行者来烟海时,曾下榻于此,并为王裕葡萄酒公司题词。

    烟墩山下这条南北路就是正阳街,以前叫“史迪威路”,充满了殖民气息。

    烟海刚开埠时,这条路是烟海的“CBD”,跟那条东西向的小洋楼街一样,集中了很多西餐厅、中餐馆、酒吧、妓院,还有洋行、各类公司商铺,也有很多成为了现在的世界“五百强”企业。

    烟海的第一家电灯公司,中国的第一家钟表公司都曾经坐落在这条曾经繁华的小街上。

    “万国理发店”、“小乐天”旅馆、“松竹楼”饭庄,还有“新北国电影院”的前身,“金城电影院”。

    两年前结拜完,老四要请我们喝酒,而没喝成的那家餐厅也在这条路上。

    这条百年老街见证了烟海城市的开埠和发展,留下了过去洋人趾高气扬的践踏,也记录下了民族企业家自强不息的创业步伐。

    而我童年的生活也大多在这条老街上,也会经常在烟墩山玩耍。

    海边的建筑已改头换面,但海还是儿时那片海,使劲嗅着海风,无限的亲近感。

    儿时就住在这条正阳街,离海边不远。经常会跟着院里的哥哥们到烟台山下捉螃蟹。

    不走寻常路,经常会顺着烟墩山宾馆海岸边很窄的墙根抄近路直接到山下。

    那时长得小,稍一涨潮海水就会没到大腿根,心里就发慌,但哥哥们很坚定的说:海超,没事,跟着我们,有哥哥呢。心中顿时踏实,我知道他们都会游泳。

    海边的烟墩山,是这座城市的标志和名字的由来。烟墩山面积不大,三面环海,植被繁茂,风光迤逦。

    明洪武年间,倭寇经常来犯,遂在山顶设立烽火台,倭寇来时,点狼烟为号,报警求援。称作“狼烟墩。”

    斗转星移,狼烟墩改成了灯塔,指引和链接着全球各地的商船和小城的联系,海边这座逐渐形成的小城就被称作“烟海”。

    小时候,早上常跟院里的哥哥们爬山晨练,山上有座烈士纪念碑。

    我们就在烈士纪念碑下锻炼,想必先烈们看着这些畜生们如此早起上进,也会很欣慰。

    烟墩山东坡山下有片礁石密布的海滩,小心翼翼地掀开一块石头,下面就会有许多小螃蟹开会。

    看到遮挡的石头没了,就开始四散逃跑,速度比小鱼要慢一些。

    可以有刹那功夫考虑一下捉哪一只,一般找比较大的那只,先拿下,再挑次之的。

    跑没了,不要紧。再找一块石头掀开,下面必然还有开会的小螃蟹。

    没一会,随身带的铁皮小水桶就会装了半桶。小螃蟹在桶里面你拉我扯,慌不择路,忙个不停。

    桶里盛点海水提回家,也不舍得吃,先仔细观察,玩上好一会。

    看到小螃蟹你踩我踏,挤成一团,就不时用手指去动动小螃蟹,直至不慎被哪只桀骜不驯的小螃蟹夹住手指不松,疼得叫妈妈。

    这才报复性地让妈妈提走了,晚上有道菜就是炸螃蟹,端上桌时已经炸的通红酥脆,带皮一起嚼碎,鲜香可口,那个年代的钙片。

    夏日的夜晚,吃过饭后,随父母遛弯到海边,坐在海边的石凳上妈妈就会指着大海深处说:看,海对面就是大连。

    儿时无法理解为何会有个城市隔着一片大海,就会畅想着海对岸的城市会是啥样。

    妈妈会说,努力学习,以后就会机会去很多城市。于是学习有了最初的动力。

    妈妈说,一般去大连的船是八点开船,航行出烟墩山北口时,差不多就快八点半了,这正是回家的时间了。爸爸每次看到客轮从山后露出船头会抬腕看看,然后说,正好,该走了。

    说话间一艘客船从烟墩山后鸣着笛显露出来,越来越大,越来越长,越过烟墩山后不远就九十度向北掉头。

    爸爸抬腕看看表,嗯,正好,该回家了。然后起身率领全家返程。

    我随全家走出一段,恋恋不舍回头,见那艘去往大连的客轮,已经越开越远,越来越小,直至一个小点……

    一趟烟墩山下邮局之行,让我找回了好多童年的记忆。

    我的童年是完美的,全是美好的回忆。上了小学,也是班里的尖子生,班干部,每年都是三好学生。考试不是双百就是前两名。

    妈妈也说过,那时从来也没为我的学习操心过。那时也喜欢学习,为每一个一百分而开心,骄傲。

    那时不理解为何有学习不好的同学,如今可好,念个高中都难,功课成了难题,已经换了两所高中了,我的第三所高中,正在路上了。

    走这一路,勾起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也触动了内心的许多不甘。其实这些不甘,也是日后鼓舞我再次起跑的动力。

    我没有让这些不甘成为负能量,而是转化为奋进的动力,这是我性格中,最令自己骄傲的部分。

    烟墩山下的老邮局,是中国较早成立的邮局,已近百年的历史。砖石结构的二层楼房,带有十七世纪法国古典主义风格。

    老邮局门口有一个绿色的已经斑驳的邮筒,感觉是厚重的铸铁制作的,也承载着厚重的历史。

    我从棉袄内口袋里掏出两封信,翻来覆去又看了看,对了对地址、人名,确认无误。

    先把佳慧的信揣回到口袋里,双手捏住信封边,把给班长的信先塞进了邮筒。

    而后又恋恋不舍地再次掏出给佳慧的信,看着佳慧的名字良久,不由自主地把写有佳慧名字的位置放向嘴边。

    轻轻吻了一下佳慧的名字,才眼睁睁地看着它掉落进邮筒里。

    这个古老的邮筒,不知承载过多少人的相思,不知以前有没有过一个像我一样的男孩,把对心中恋人的爱,通过这个老邮筒去传递。

    我用手摸着邮筒,那是给佳慧的信掉落的位置。看到邮局大门有人出来,我才不甘心地拍拍邮筒离开了。

    接下来,每天就有了另一个期待,期待着佳慧的回信。

    回去的路上,我边走,边算计佳慧几天能收到信,给我的回信几天能回来。

    日子过得有盼头,日子过得就有滋味了。

    (176)

    中午妈妈回来一起吃的饭,妈妈的工作单位离家不远。

    妈妈一进家门,就先把我最喜欢吃的“蜜三刀”拿了出来。

    看着那裹着的金黄色蜜糖,我的口水就要流下来了。正好中午饭饭点了,也确实饿了。

    一口咬下去,软软的,甜甜的,流了满嘴的蜜。

    “少吃几个,太甜了,吃多了胃酸。不能当饭吃!”妈妈在厨房看见我的吃相赶紧提醒我。

    妈妈买的湿面条回来,就是碱面条,粮店里买的,压面机压的。

    用大白菜、肉丁、面酱做的炸酱。冬天蔬菜种类比较少,如果是夏天,用黄瓜丁做炸酱更为鲜美。

    一年没吃过妈妈做的炸酱面了,此处用狼吞虎咽来形容是最合适的。

    小溪走过来,“哥,不等我就开吃了?”

    “嗯嗯,我先替你尝尝咸淡。”我一边吃着,一边咕噜地说着。

    小溪已经上高中了,也在二十一中,是她们那年级的一班,妥妥的学霸班。

    “小溪,你们教室在哪个楼?”我问。

    “刚盖的那个新楼。”小溪回答。

    “哪有什么新楼?都是老楼。”我心想二十一中我再熟悉不过了。

    “就是新楼啊,今年开学前刚盖好的。”小溪说。

    “在什么位置。我咋不知道?”我有些纳闷。

    “就是一进大门左转,在那栋U形小洋楼前面。”小溪跟我说着方位。

    “U形楼?”我脑子里很快定位了,那不是我上学的教室那个楼吗?

    “前面?操场?”我想起来了,初中最后一个学期,就已经在挖地基,搞得跟迷宫一样。

    我和美东、刘强他们还在里面藏来藏去,互相追着玩。

    “哦,我知道了。那原来是个操场,这么快就搬进去上课了?”我问小溪。

    “也不快了啊,你初中毕业都两年了。”小溪不经意地说。

    “是啊,居然两年了,虚度了两年时光,还考什么大学?”我心里想着,时光如水,岁月如歌这种词汇第一次真正进入我的内心,第一次有了亲身感受。

    “好吧,我是不行了,你好好学,考个北大清华什么的。让爸妈也宽宽心。”我小声跟小溪说着。

    “怎么?哥你想改行了?不读书了?”小溪有时说话也很幽默。

    “嗯,我现在读的已经足够用了,我准备先用着,以后不够时再说,再读也不晚。”我跟小溪也透露了点我的想法。

    “学无止境,什么叫够用了?”小溪撇撇嘴说。

    “最起码现在是够用了”,我又强调说。

    “那你想干什么呀?”小溪一边吃着炸酱面一边问。

    “我想做生意,赚钱怎么样?赚好多好多钱。”我凑近小溪说。

    “赚那么多钱干嘛用?”小溪接着问到。

    “这……,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我一时语塞,找不出准确的词汇来证明自己选择道路的正确。

    “你现在吃的不好,还是穿的不好?”小溪现在说话逻辑性很强。

    “看样,上高中后,进步很大啊,有思想了。”我点着头惊讶地说到。

    “我早就有思想了。”小溪瞪了我一眼,收起自己的碗筷去水池洗刷了。

    妈妈收拾完灶台,也端着一碗面条进来,妈妈不太喜欢吃炸酱,还是就着咸菜吃面条,喝了一碗面条汤。

    “上午干嘛去了?”妈妈问。

    “哦,我去了趟烟墩山下的老邮局,寄了封信。顺着海边溜达了会,从正阳街回来的。”我跟妈妈详细汇报着。

    “现在海边人少吧?冬天冷,没人去。”妈妈说。

    “嗯,没几个人,也都是外地出差的。”

    “下午干什么?有什么打算?”妈妈又问。

    “下午还没什么打算。”我回答。

    “我给你留点钱,你下午去一马路市场转转吧,买点小蛤,看看还想吃什么,买上点,晚上吃。”妈妈知道我喜欢吃小蛤。

    “好,我去转转看,用不用买馒头?我是吃够了。”我现在提起馒头就想起了河东高中的精品套餐。

    “不愿吃馒头,晚上焖米饭吃吧。”妈妈说。

    “行,行,也一年没吃过米饭了。”我连声叫好。

    一马路市场,也久违了。不知老四还在帮他大哥看摊不,上次美东写信说,老四被劳教了,也不知啥时候进去的,现在有没有出来。

    我提着菜篮子,一路也都是熟悉的场景,经过了“北华浴池”,想起了我们结拜完去泡澡的情景。

    那时,好像全是快乐,没啥心事。那时离高考还远,还没有父母的压力。

    也不认识佳慧,没有情感方面的焦躁不安。

    那时因为还年少,对未来还没有明确的规划。要说未来,那肯定全是美好的,阳光的,前程似锦的。

    短短两年,变化这么大。思想也复杂了,情感也丰富了,阅历当然也更多了。就是学业没收获,更落后了。

    一马路市场比以前更繁荣,更热闹了。摊位明显多了起来,经营品种也是丰富多彩了。

    以前只有卖菜的,后来慢慢地有卖海鲜的。现在一进马路市场西口,就开始有卖水果的,炒瓜子花生的,锅卖碗瓢盆的,甚至还有卖服装的。

    我想起了元旦那天早上听的《新闻和报纸摘要》广播,今年是改革开放第十个年头,国家会继续加大开放力度,加快开放步伐。

    看样子国家的政策,已经落实到百姓层面了,进入了百姓的日常生活,不经意中已经在改变着我们的生活。当然,生活是越来越好了。

    没到海鲜市,在市场西头就有两个人蹲着卖蛤,一问,小蛤又涨价了,三毛钱一斤,我买了一块钱的,准备吃个够。提起篮子,继续溜达,很多不应季的蔬菜也开始多起来了。

    以前冬天很少见的黄瓜,韭菜,西红柿,也开始有卖的了,但价格就比较贵。

    我一路逛着,到了海鲜市,刻意走到那年和美东一起来找卫凯的摊位。

    没看到有卫凯的身影,海鲜的摊位也更多了,卖的海鲜品种也多起来了。

    我有些失望地往回走,离开烟海一年,表面看没啥变化,但是深入观察,已经有了很多变化。

    人们的穿衣打扮跟一年前已经有变化了。路边店铺里放的磁带里的歌,也截然不同了。

    路上的年轻人,穿一套黄军装,一套蓝军装的少了。

    很多年轻人穿着前面一排铜钮扣,黑色或者紫红色,金黄色的中式立领和中山装套装,不同的是后面跟西装似的,带有后开口。脖子上围着一条长长的白围巾。

    这副打扮看起来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不禁仔细回想起来。

    对了,好像《陈真》《再向虎山行》里面都有过这种打扮。

    那条白围巾很帅,我挺喜欢,心里想着,我也要搞一条围上。

    有不少都穿着一双黑色皮靴,是那种到膝盖下边的长马靴。尤其几个年轻人一起骑着自行车,很威风的样子。

    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蓝大裆,蓝棉袄,黑棉鞋,感觉有些老土了,看样子我已被城市的流行风甩开了。

    无心继续溜达了,怎么也感觉自己的穿着打扮已经不入流,跟年轻人们脱节了。

    总感觉被骑着自行车路过的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年轻人,以异样的眼光注视。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想早一点离开他们的视线。

    看样,晚上一定要去美东家一趟了。先了解一下一年来的变化和流行趋势,不能被流行甩开距离。

    青春,充满着激情,年轻,就要紧跟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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