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繁一惊,末了才想起来陛下已经给王爷和郡主赐婚……

    那他岂不是白白坏了他人好事?!

    他急忙道:“郡主,此一番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的!玉马王爷……到底是天潢贵胄,定是那些人乱传的……”

    我看着他,这小白花真能有心思和胆量谋害帝君?

    就不怕陛下怒火?不怕韦相拼命?

    这里头肯定大有文章。

    我摸摸下巴,慢悠悠道:“你是因何判罪的?”

    说到这个,连繁眼睛里就失了光彩,脸色暗淡下来。

    许是终于有个人可以说说话,倒倒苦水,他竟然开始落下泪来。

    我手忙脚乱,也没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手帕来,倒是瓜子花生掉了一地。

    ……总不能边听人家酷暑边嗑瓜子吧……

    那似乎不是很好?

    连繁看着一地瓜子,倒是笑了出来。

    “我从前也喜欢吃这些个小东西,消磨消磨时间。”

    我点点头,又抓出一把黄金葵开的瓜子,分了他一堆,“那咱俩分着吃?”

    连繁含着泪水,像哭又像笑地接了过去,他手心收拢,忽然正襟危坐,朝我深深行了个叩拜礼。

    这可是大礼,连平时不懂规矩的我都知道,我够不着他,赶紧挪了个方位,假装他跪拜的不是我。

    谁知道连繁又机敏地换了个位置。

    我再躲,他再移,索性我也给他跪下了。

    给您跪下了诶!

    路过的狱卒打着酒隔,斜倪了牢房里的两个人一眼,嘀嘀咕咕道:“奇了怪了,哪里来的两个疯子!”

    我:……

    连繁:……

    连繁赶紧红着脸起身,道:“郡主气度胸襟,连繁拜服。能与郡主这样倾吐心声,连繁,死而无憾!!故此拜跪!”

    我赶紧也爬起来,“别跪我,夭寿了唉!”

    “连繁愿意告知郡主所有事情,却不愿意牵连郡主。”

    我揉了揉脑袋,心想我脑袋上都顶了一片青青大草原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可怕的吗?

    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你说吧。”

    连繁道:“几日前,帝君忽然中毒,陛下震怒,查出来是有人在帝君的饭菜里下了毒,此毒极阴狠,若是抢救不及时,帝君怕就没了。”

    “……好在御医正巧进行每日的把脉,及时救回了帝君,只是……帝君怕是,再不能生育了。”

    我感觉喉咙一紧。

    多么狗血的剧情啊!

    小言写手之魂熊熊燃烧!

    “你继续!”

    “陛下自然不会放过下毒之人,于是下令彻查,整个皇宫几乎都被翻过来了一遍,终于找到了下毒之人——”

    说到这里,他目光哀切,又抖了抖,艰难道:“那……那竟是帝君身边洒扫的男侍官!从前是我宫里出去的人!”

    “陛下震怒,当即发落了我。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所有人……所有人都指着我,都说我是凶手!都说我是那心肠歹毒之人!——可我!可我!——”

    他太过激动,以至于干哑着嗓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皱眉,拍了拍他的手,伸手递给她一颗药丸子。

    正是之前我病中,师姐拿来哄我喝药的药丸子,酸酸甜甜,味道不错。

    连繁这才从回忆中抽身,眼珠子呆呆地盯着我手里的药丸,泪水流成了小溪。

    “吃吧,”我轻声道,“山楂丸子,好吃,缓缓嗓子。”

    他接过,咬着唇瓣珍惜地吃了。

    他忽然道:“……郡主是个极温柔的人呢。”

    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仿佛长了一身的跳蚤。

    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

    你可以说我漂亮可爱什么都好,就是不能说我温柔。

    这个词用来形容我真是太可怕了QAQ。

    “王爷能遇上郡主,是个极有福气的人。”

    我心想,还有福气呢,要是这次我出不去,他就得守活寡!

    又或者我出去了还得找他算账,到时候8哥就不叫8哥了,得叫0哥。

    因为上半身和下半身,他总得丢掉一半。

    我凶残地想着。

    “……我当初入宫之时,也曾想过帝皇柔情,可是宫苑深深,只余寂寞。”

    他眉间有些疲惫,“那时候我就知道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哪里有什么温柔缱绻,不过是话本子写来骗人的把戏罢了。”

    我捏了捏手指,“我信你。你哪里有什么必要去谋害帝君?”

    连繁苍凉地点了点头,“可我……我身边没有人帮衬,家里也靠不上,真真是百口莫辩,就被发落到这里来了。”

    “你有怀疑谁么?”

    他摇了摇头,“太乱了……那时候一群人闯进我的殿里来,太乱了……我不知道该怀疑谁,又好像宫里谁都应该被怀疑。”

    他没说假话,,我心里明了。一个不受宠,家族又不强大兴旺的小小嫔妃,人家真要栽赃就栽赃了,哪里用得着说什么?

    还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我忽然想起母亲的方式。退避三舍,避其锋芒,真的就能保住常威侯府全家老小么?

    到时候什么都没了,拿什么保住全家人?想着放权就能脱身,真的不是痴人说梦?

    连繁虚弱地笑了笑,“让郡主见笑了……”

    我摇了摇头,“不,我信你。”

    连繁震了一震,低声道:“……多谢郡主。这真是连繁入京一来,停过最动听的话了……”

    我看着连繁像是许久没好好吃东西的样子了,瘦得很,于是把手里的瓜子花生全给了他,热量高么,还能顶一顶。

    反正我走之前也吃得饱饱的了,没什么。

    连繁没接,“我是将死之人了……”

    “别说这个,吃了,不吃我就拿去喂老鼠。”

    连繁于是不敢推辞了,感激地接过,细嚼慢咽地吃了。

    不是不饿,只是饿过劲了反而感觉不到。而且看得出来,是个教养极好的男子,从前想必也是极温润的一个人。

    只是命运捉弄,竟然落得了如此田地……

    “郡主若是不介意……连繁能问问您是为何进了这天牢么?”

    我忧郁道:“家里养的小8哥不听话,贯喜欢啄人,可不就来了么?”

    连繁:……

    果然是我见识浅薄,所以听不懂么?

    美男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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